第一百四十一章,分钱(2 / 2)

侯门纪事 淼仔 6499 字 7天前

车身忽然一晃,宝珠撞了一个车壁。她醒过来,主仆在这里谈论银子,可这还是在车里。就把银包往袖里再塞塞,对红花小声提醒:“别说了,这还在街上,仔细遇到拐子可怎么好?”红花鼻子一翘:“不怕!什么拐子他不怕太子府上?”

红花吓人,早就有经验。

宝珠轻轻地笑:“好,人家全怕我们。”但说实在的,宝珠也不怕。但主仆不再说话,都慢悠悠地随着车微晃身子,像坐在幸福的小船上。

红花笑眯眯,红花有银子可以分了。

宝珠眯眯笑,常大人家的公子?少年,你行几,叫什么字什么,爱看什么书,会伤秋悲月不?……

车很快到家,宝珠回去先见过婆婆,袁夫人还是老姿势,抱着亡夫的手札总在怀念。宝珠不敢惊动,悄悄的来,悄悄的去,只和忠婆笑了笑。

袁训正在看书,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笑上一笑抬眸,见姜黄色绣大花的门帘子微动,宝珠伸个脑袋进来,眼珠子灵动的转动几下,先从放茶碗小几的榻上再到他看累书为醒神会站的窗下,最后迅速回到书案后找到夫君,眨着眼睛。

袁训见到她大喜,脑袋一垂撒娇:“回来了?要喝茶要吃的,手写麻了快来揉揉,哎哟坐久了我的腿脚也酸上来,宝珠快过来,”

宝珠却不进来,她本就只伸个脑袋进来,是为想夫君才这么看一看。她扮个鬼脸儿:“我可一刻也等不得了,你再等我会儿,我就过来。”

袁训还没明白,宝珠已缩回去,叫一声:“红花,”红花嘻嘻笑着,听脚步声,主仆是去了红花房中。

袁训嘀咕:“又有什么勾当?又私存私房?”再把眼睛放在书上。

还没看两行,隔壁欢呼道:“哇!”

把袁训吓了一跳,放下书纳闷:“外面捡了金子还是得了宝玉?”他摇摇头,拿起书准备再看,隔壁又来上一声,这次是红花的:“哇,真的是我的,这是给我的!”

看书的人怎么能受这种惊动,再说袁家本就安静,有点儿动静就似大响动。袁训丢下书,撩衣起来去找宝珠算帐。

不知道你的夫君要看书吧?

不知道你的夫君糊涂了吗?

袁训几步就过去,定睛一看他差点没乐出来。

宝珠以一种虔诚的姿势坐着,红花以一种崇拜的表情看着……那小几上的银票。

银票这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银票已不是整整齐齐,是摊开来看过数额的。乱乱的叠着,还有三张分到一旁。宝珠乐陶陶地对着乱的那堆,红花喜滋滋儿的瞧着少的。

那三张银票,每张十两,计三十两。红花十五两银子投进去,出来利息三十两。

宝珠的呢,就更多了。

当主仆打开银包时,只一看都乐晕了头。那最上面的一张,面额写着一百两。就这上面的一张,就足够宝珠“哇”,等数完了分给红花三张,红花再来上一声“哇!”

就把袁训招来了。

“哈,分我多少?”袁训进来就问。

宝珠回魂扁嘴,犹豫着,主要是想到用了表凶许多,又还要“偷”他的书去卖,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惦量半天,取过五十两的递过来,那脸上早是委屈模样:“给……”

后面尾音拖得长长的,大有你要吗,你真的要吗的意思。

袁训更皱眉,随即脸上更委屈:“我出了许多力,就这些?”

宝珠可怜兮兮:“人家没有钱嘛,人家没有你有,”这样一想,就把旧帐想起来。宝珠噘嘴:“你的私房,我倒还不知道,”这么一说,又顺出一句旧帐:“想来那王府的姑娘是知道的,这五十两给你,也是告诉给别人听的,”手一收回来,宝珠道:“给了也是白给吧。”

这个人今天有钱分,还一脸的哀哀怨怨,袁训就憋住笑,伸长脖子估量那堆银票:“一百,两百,两百五……这倒有上千的银子,宝珠,给我买个孤本儿书吧,”

宝珠倒吸凉气,她做书店东家已一月有余,对孤本儿书的价格小有了解。她惴惴不安:“多少钱?”

袁训大大咧咧:“宋朝的,什么大家,让我想想报的什么价儿来着?”宝珠大气儿更不敢喘,宋朝的?

大家的?

一千数千的都说不好……。

上下望过自己那还回想中的夫君,宝珠痛定思痛的明白了,这是来讹钱的。抱过自己的银票,胡乱装起,往外就走:“宝珠没钱!”

袁训跟上去:“哎,宝珠,小气鬼儿,就一本好不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袁夫人房中去。

喧闹声,让袁夫人从沉思中醒来,她有了笑容,侧耳听外面小夫妻你追我赶的过来。忠婆打起帘子,宝珠在门外晃了一晃:“母亲,明儿我请你,”

袁训紧接着出现,在宝珠背后对母亲摇晃着身子笑,再觑着宝珠看:“宝珠,不给买书,那给我买块好砚台,你如今有钱了,”

再对母亲笑着解释:“宝珠铺子今天分钱,”

宝珠一闪身子往回就走,一只手还按在另一只袖子上,那里装着她的私房。边走边道:“没有。”

“那买把刀剑?”

“没有!”

“哎,别走,我们再商议商议,你给买个什么……”

这声音在院中回荡,清脆如玉珠乱蹦,又顽皮若落梅轻点。嗓音不消,忠婆就不放下帘子,让袁夫人一直听着。

袁夫人莞尔:“这两个孩子。”她目光炽热的回到亡夫手札上,发自内心的有了笑容:“你看,他们多恩爱呐,就像当年的你我……。”

她的眸光穿过手中的书册,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那花中秀气如山岚云雾的少年……那是他们头一次见面,只一眼,他就打动她的心。

他们是一见钟情,那传说中的眸才相逢,就知前世今生来生都永不分离。

……

“宝珠请客?”掌珠有了笑容:“难得她有兴致,到底她是个自在的人。”在她面前,站的是安府来的人。

而掌珠侧坐于厅上,在她上首,坐的是她的婆婆文章侯夫人。

侯夫人因她的话有些不悦,什么叫你妹妹是个自在人?你呢,难道就不自在。侯夫人旁边,还坐着二太太于氏、四太太苏氏。

二太太把这话收在心里不言语,四太太苏氏却没耐性,故意地道:“这么说,世拓媳妇,你是个不自在的人喽?”

安家派来的人,是老太太房中的梅英。

让祖母看笑话,掌珠最恼火。但她没有立即发作。她进这个家的当天,给了韩世拓一个下马威,而第二天,又给了韩世拓的姬妾丫头们一个下马威,把轻珠的名字到底改了。虽说四个丫头几个妾还在房中,但掌珠摆出我是主母的架子,已经有些威震房中。

但丫头不好惹,妾也不好收拾。好人到了文章侯府这地方,也染得一身乌。二太太和四太太马上来见侯夫人,说新人才到就收拾房里人,这样不好。又说新人都说是有规矩的人家出来的,但只怕寡妇人家教不出好人,这到婆婆面前侍候,总是应该。

这话恶毒的不行。

文章侯府,本就是猴子称霸王。无功而侯,内蕴本差。文章侯夫人当年,是这样在老太太孙氏面前出来的,直到文章侯袭爵,才得几分轻松。不用别人说,她也不会不依着旧规矩走。

当媳妇的每天到婆婆面前,这本就是家家有的正常规矩。

没有的,在古代反叫少见。

掌珠也好,宝珠也好,没嫁人时就知道这些。就是当年的安老太太,虽说娘家势大,在她的婆婆面前也是一样。

掌珠虽满心里不耐烦,她本就对这门亲事有芥蒂,无时不想到这亲事是刀逼而成。又打量几天后,见婆婆侯夫人并不尖刺,但呢,有了媳妇就摆婆婆架子这是难免,掌珠心里烦她。又有数房共同掌家,二太太于氏四太太苏氏借着问家事,总在婆婆面前呆着,掌珠就得一个劲儿站着,还得预备着倒茶水,还要听二太太和四太太的话。

成亲不到两个月,无形的仇气早结下不少。此时听四太太当着梅英又挑刺,掌珠就笑了。她早看穿于氏才是个狠的,苏氏不过是乱跳。掌珠故意地道:“四婶儿这话说得对,但是不知祖母那里,是谁在侍候?”

苏氏一愣。

老太太孙氏还在,苏氏在这里坐着,不也不对?

苏氏脸就涨红,她当着安家人给掌珠没脸,掌珠回话,安家的人可还在这里呢。苏氏就恼了,才要嚷嚷你娘家人在这里,你就敢欺长辈。听掌珠又道:“看我说错了,四婶儿这话其实不对,上面还有老老太太呢,四婶儿不是说我,是把全家人都扫进去了。”

“你!”苏氏大怒。手用力在高几上一拍,就要站起。掌珠微微的笑,因为家里有人来,她才有个座位,她得好好的坐一会儿。要知道天天站着,从早到晚的,她早就累得不行。

二太太于氏,则看安家来的丫头。

见梅英不动声色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既没有为她家姑奶奶生气的意思,也不忧愁。于氏阴沉沉一笑,阻止苏氏:“四弟妹,有外人在呢,传出去让人笑话。”

苏氏就更来火,骂道:“我是长辈我怕谁!”

梅英听她说得不堪,就上前对侯夫人行礼辞别,说出一番话来:“老太太多多拜上侯夫人,说明儿请客的不是别人,是太子府上当差,在宫中行走,教习公主殿下的四姑爷夫妻,请侯夫人应允,许我家大姑奶奶早回,老太太说,必让她早来家的。”

苏氏闭上嘴。

于氏沉下脸,这个丫头。

掌珠冷笑,同时心中痛苦上来。她是个认为自己无处不胜的人,又让妹妹出来才占这上风,掌珠不答应,她也不愿意要!

虽说宝珠请客,她很喜欢。

侯夫人从来没主张,要有主张,也不会把个家弄得四分五裂给别人当。她听出这话分量,忙道:“好好好,明天让她早回去。姐妹们见面,岂有不许的?”梅英谢过回去。出门越想越生气,虽说媳妇在婆婆面前不如意家家都有,可这个家里却是当婆婆的没有说话,当婶娘的却敢开口。

也不想想你四太太是个什么东西!

气归气,梅英回去,还是要瞒的。老太太本就为这门亲事生气,可真的知道这些,不是更生气。

梅英就上了回家的车,在路上想着回去怎么回。

梅英离开后,苏氏气得呼呼的,侯夫人看不下去,板起脸道:“四弟妹,你们若没有事问,就回去吧。”

苏氏还想和掌珠吵架,让于氏拉走。她们走出门,侯夫人也安慰掌珠:“她们就是这样子的,我都吃了她们许多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长辈,以后不要回她才好。”

掌珠喏喏答应,心中却冷笑。

是长辈?

那长辈你多吃别人几十年的饭,多行过多于别人几十年的路,你有个正模样吗?

心头浮上一句话,我又不是宝珠玉珠!

这是以前的思绪习惯,此时惯性的出来。

宝珠性子温和,不会计较,常得原谅人;而玉珠呢,生子高傲,不愿计较人,常得避开。

随即掌珠有了笑容,想到宝珠明天请客,她就心中喜悦。

宝珠为什么请客呢?

是她知道掌珠在这个家里累了,让掌珠歇上一歇休息一天?

但不管怎么样,掌珠虽然认为我不是宝珠玉珠,但明天能和宝珠玉珠相聚,还是喜欢的。成亲后,她才更意识到,还是自己的姐妹们好。

“天好早晚了,你回房去,再明天回娘家,把衣服收拾了,再备几色礼物才好。”侯夫人看在梅英说的“太子府上”这几个字,也就想到让掌珠早早回去。

人家多少年媳妇熬成婆,有了媳妇想多个人在面前侍候,在当时既不错,也属正常心态。

掌珠就出来,甘草和绿窗跟上。掌珠边走,边对自己婆婆不屑。以前她也听过许多话?掌珠相信自己婆婆这话说的是真的。

可以侯夫人身份,管不住家,还要听妯娌们,特别是那个浅薄的苏氏的话,掌珠轻浮性子上来,瞧不起自己婆婆。

换成是掌珠,要她好看!

而就还不是侯夫人,掌珠也打算要苏氏好看了!

“奶奶,早起海棠等人又和四太太嘀咕半天,在假山石子后面,吹上一头雪回来,我倒笑她没眼色,不站好地方。”甘草悄声道。

掌珠警惕:“又说什么?”

“说来说去,还不是轻珠名字改了,四太太说你眼中没有老太太,丫头们说这房里呆不得了,”

掌珠笑了:“想走?几时走,我巴不得呢。”继续昂然往房中去。

进了院门,海棠头一个看到她,想要躲,听到脚步声响,没想到是掌珠这么早回来,头已经伸出去和掌珠碰了一个眼对眼,让她见到;想要上前去迎,海棠是又怕又厌烦。世子爷找的这是奶奶吗?简直是醋精拌出来的母老虎。

亏世子爷还每天讨好她。

海棠暗想,看你仗着新鲜劲儿,还能新鲜几天!

心中得解气,海棠就硬着头皮上去,叫一声奶奶回来得早。掌珠冷冷给她一记眼风,看得海棠浑身发麻。本以为这位煞星奶奶不回话,但见她走过去,海棠才松口气,就听掌珠又抛出话来:“我回来早了,想来是碍人眼的!”

海棠滞住。

甘草接话笑道:“爷只怕已在房里,奶奶能碍着谁的眼?”

掌珠不无讽刺:“就是爷在房里,我才碍到人的眼。他不在,我可能碍到谁呢?”院子里有这么一句话出来,几个姬妾丫头全呆不住,慢慢的走出来请安。

“四太太倒有心思说别人!她要是愿意管到我房里,我倒全交给她!”掌珠又骂了两句,再道:“有人喜欢学话?她倒耳朵长得多,顶爱听!学吧,我每天甩几句给你,你慢慢的学。当着面儿我不骂是给她脸面,这背后,在我自己院子里,我倒还不敢骂不成?”

说过拂袖子进房。

海棠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沉默不语。

韩世拓却不在房中,成亲后他算天天回来,但玩惯了的人,出去依就。掌珠一个人倚在榻上想心思,甘草给她捶着腿,边道:“这群煞星们,可怎么能全撵了才好?”

外面呢,海棠等人也悄声道:“这位煞星,又是哪里受了气来的?”

两下里都在诽谤,见绿窗从外面一头扎进来,兴兴冲冲的去见掌珠。

她走得眉飞色舞,海棠等人都吃惊:“她几时又出去的,却又出了什么事?”

掌珠也让绿窗神色惊得坐起来,问:“又有了事情?”见她是笑,掌珠就更疑惑,这府里还有什么好事情呢?

这府里整个儿是衰星太多,怎么会有好事。

“奶奶,我才按奶奶说的,去马棚里要明天的车马,还没走到,就见角门上无数车进来,奶奶猜是什么?”

掌珠道:“我怎么猜?莫不是四太太的娘家给她送钱粮,知道她在这府里受苦?”自己抿着唇笑。

“不是,”绿窗更凑过来,像是立下大功一件:“是外面田庄子上送钱粮来的,我一看到,就赶快来告诉奶奶,这不也有奶奶一份儿?”

甘草也喜欢,但见掌珠,却紧绷面容在想心事。就在两个丫头担心的时候,掌珠忽然笑了,用力道:“好!这群灾星们,这就可以全撵出去了!”

“啊?”甘草和绿窗自然喜欢,海棠等人走了,她们也便利许多。争着来问:“奶奶有什么主意?”

掌珠得色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