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也蹲到了地上,双眼之中泪光闪闪:“阿惠,你以为关住了阿宁的人。就能关住她的心吗?如果这回我们不放她出去自己找寻答案,她只会恨我们一辈子的。”
窦惠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你这是拿她的命在赌,你知道吗?阿宁从小性子就要强,万一那杨玄感真的喜欢她。把她留在身边,这不是要把她往火炕里推吗?就算如你所说的,杨玄感狠心拒绝了阿宁,你就不怕阿宁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李渊叹了口气:“我想不至于。这次和阿宁一起回来的那个太子东宫的千牛卫备身,名叫柴绍的,我看好象对我们家阿宁有意思,阿宁应该会带他一起回宋州,要是她没去东宫,那我明天一早就去一趟东宫,让他马上回宋州照应着点,我想就算阿宁一时想不开,有柴绍在,也不会有事的。”
窦惠的双眼一亮:“柴绍?就是那个钜鹿郡公柴慎的儿子?叔德。他们家虽然也可称将门,但跟我们家相比,还是差了许多,连关陇集团的边缘也挤不进来,又是并州洪洞人,你真的要把阿宁嫁给柴家?”
李渊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可除了柴绍,现在天下肯要阿宁的男人,又能有几个呢?”
深夜,东宫,皇城外的各处宫门已经关闭。李秀宁正在这里,象只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边走边搓着手。她出来得太急,甚至忘了换回男装,就这样一身姑娘的打扮出了大门,若不是在夜里,白天这样纵马女装在街上奔马驰骋,只怕早就会给巡城的坊丁和兵士们拦下来了。
李秀宁这回出来带了一面唐国公府的令牌。杨玄感也给过她一面越国公府的腰牌,这回柴绍在进东宫前,也把自己的千牛卫令牌给了李秀宁,让她有急事可持此令牌前来相见,最后在这三块令牌里,真正起了作用的还是柴绍的那一块令牌,看门的卫士持此令急奔入宫,到现在还没回转,虽然只有小半柱香(十几分钟)的功夫,但仍然让李秀宁度日如年,焦躁不安。
柴绍的声音从宫门内传了出来:“来者真的是李小姐吗?”
李秀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转向了宫门内,只见柴绍换了一身千牛卫的衣甲,腰间挎着一口千牛刀,急匆匆地奔了出来,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愣。
柴绍的嘴角勾了勾:“听说有个姑娘大半夜穿个女装就跑出来了,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李秀宁咬了咬牙:“大笨牛(这一路上李秀宁已经习惯这样称呼柴绍了),快换身衣服,和我马上回宋州,迟了只怕来不及啦。”
柴绍的脸色一变,喜道:“怎么,唐国公有办法救楚国公了吗?”
李秀宁急得一剁脚,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别提了,我阿大根本没这本事,而且他也不想被牵连进此事之中,我们得起快回去给杨大哥报信,让他另想办法啊!对了,你这里怎么样了,太子能出手救杨家吗?”
杨昭的声音从十几步外传了过来:“李小姐,实在抱歉,孤对此事,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柴绍和李秀宁转眼看去,只见胖得足有两个人加起来宽的杨昭,一身淡黄色的绸袍,披着一件披风,在两三个卫士的搀扶下,正走下一抬肩舆,剧烈地咳嗽着,一步步地向着二人走来。
柴绍和李秀宁本能地下跪:“恭迎太子殿下。”柴绍说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太子殿下,您的身子还没好透,这晚上风大,怎么能这样出来?”
杨昭走到二人面前,平复了一下呼吸,叹道:“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安枕于床,一想到杨大哥现在每天都睡不着觉,我又于心何忍?柴护卫,我一听说有个女子深夜来找你,就想到一定是唐国公的千金,所以也想到看看出了什么事,唉,都怪我无能,半个月前给父皇就上过书,请他不要封越国公为楚国公,可是父皇却回信将我斥骂一番,说这是国事,我无权过问。”
杨昭说到这里,双眼中泪光闪闪,几乎就要落泪,柴绍连忙上去扶住他,杨昭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擦了擦眼睛,突然说道:“好久没下床走动了,你们陪我走走吧。”后面的三四个卫士连忙想要上前,杨昭猛地一回头,“有他们保护我,孤的安全不用担心,你们退下,在这里守着就是。”
为首的一个黑脸护卫的脸上现出一丝难色:“太子殿下,保护您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而且至尊特地交代过,要我们……”
杨昭冷冷地说道:“好了,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们无关,柴护卫也是孤亲自招揽的千牛卫士,李小姐也是唐国公的千金,我就在这里转转,不会有事,你们守在这里便可。”
黑脸护卫还想说些什么,一看到杨昭在平和中带了三分威严的脸色,连忙收住了嘴,退后了两步。
柴绍扶着杨昭在这宫门前信步,很快就走到了离那些人四五十步远的地方,虽然仍然在这片广场上,而耳边只有风声,那些人的呼吸和说话声音却是再也听不到,杨昭幽幽地叹了口气:“李小姐,对不起,孤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父皇不喜欢我,把我一个人扔在大兴,名为镇守西京,实际上跟个囚犯也没两样,这几个月我的病情越来越重,想要回东都见我父皇和母后一面,本来那次上书主要是说回东都的事,附在后面说了几句楚国公的事,可父皇大怒之下,也不许我去东都,李小姐,请你转告杨大哥,我杨昭真的尽力了,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久,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李秀宁的眼中已经泪光闪闪:“不,太子殿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任性胡为,才会让你受这苦,你快回去,好好休养,杨大哥的事,我和柴护卫再想办法。”
杨昭摆了摆手,在柴绍的扶持下站稳了一些,低声道:“不,孤还有话没说完,这可能是我能跟杨大哥说的最后一些话了,你们,你们务必要带到。”
柴绍咬了咬牙,向李秀宁使了个眼色,两人都靠近了杨昭,附耳于他嘴边。
杨昭艰难地说道:“我知道大哥,大哥他不喜欢我父皇,而我父皇也一直,一直对他们家忌惮,父皇夺位的时候,楚国公知道了,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我当时就料到早晚会有,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来得这么快。你们一定要劝,劝我杨大哥,让他千万,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做出什么傻事。我杨昭知道,知道我父皇对不起他,如果他要报仇,我,我愿意代父一死,也不想他和密兄,和密兄走上不归之路。”
李秀宁不信地睁大了眼睛:“太子殿下,你说什么,杨大哥他真的,真的?”
杨昭咬了咬牙:“你们听我说完,我不是傻子,大哥,大哥做的事情,我不是没有察觉,他拿我,拿我当兄弟,从来不瞒着我,可我,可我也不会把他的这些事跟父皇去说,你,你告诉他,以后一定要当心,当心那个王世充,不要,不要给他骗了。”
李秀宁点了点头:“还有什么吗?”
杨昭叹了口气:“还有,房陵王杨勇的那些子嗣,我,我本来答应杨大哥会有所保全的,可惜,可惜这件事我也没有做到,父皇,父皇已经派杀手把我的各位堂,堂兄弟们害死在了路上,我有今天,命不久矣,也是,也是报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