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叹了口气,写道:“魏某知道主公所图者大,也想尽可能地多结交些有力人士,可是这样的奸恶之徒,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此人连亲人族人都可以出卖,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跟他的合作真的是有巨大的风险,不可不早做打算,其实主公也知道要伺机除掉他,只不过这个机在哪里,魏某还想请主公明示。”
王世充点了点头,他刚才写下伺机除掉萧铣时,只是出于对此人毫无底线,无法控制的本能性担忧,并不象魏征想得这么深远,但魏征提到了希望自己能割据荆湘,成王霸之业时,他突然又对是否要除掉萧铣有些动摇了。
按王世充本来的设想,突然发难,以一场小规模的政变推翻杨广,是最理想的模式,但推翻了杨广后如何稳定朝政,如何把地方上的叛乱和民变真正地给扑灭掉。今天和魏征这样一番长谈后,他才发现自己所考虑的过于简单了,与这件大事相比,那萧铣的生死和未来的行为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在桌上写道:“玄成,难道我们真的要开启一个乱世,让天下百姓持续数十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魏征意识到王世充现在想的不是萧铣,而是未来的天下,他微微一愣。略一思索,马上在桌上写下一行字:“主公,我们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再说了,如果真的出现那个乱世,也不是你我弄出来的,而是暴君的倒行逆施,结怨于天下,主公没必要背这种思想包袱。”
“萧铣这种人在先皇在时是兴不起风浪的,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至于将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如果杨广有先皇的一半英明,做事知道分寸,那就不用担心未来会出现乱世。说到底,毕竟民心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这也不是一两个野心家就能改变得了的。”
“若是他失尽民心,成为独夫民贼,那自然会出现乱世。这也怪不到你我的头上,即使我们选择忠于那个暴君,也改变不了整个大势,就算我们早早地除掉了萧铣这样的人。难道到时候天下就没有人揭竿而起了吗?主公,记住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逆势而动的。”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写道:“多亏玄成提醒,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先保全自己为上。萧皇后现在对我们的支持还是很有必要的。暂时不能动那萧铣,至少等过了这难关再说。”
魏征点了点头:“魏某的意思是,主公真的要把那六百万钱拱手送给萧铣吗?是不是太多了一点!这可比你在这里一年的俸禄还要多,足够那萧铣招募几千人了。”
王世充笑了起来,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魏征真正的用意,原来是嫌自己给萧铣的钱太多了,于是王世充写道:“不过是刺史一年的俸禄罢了,徐盖和薛举,甚至是窦建德这些人的财力都远远不止这个数,玄成好象也并不担心呀。”
魏征叹了口气:“那不一样,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都经营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了。这六百万钱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但对萧铣这个两手空空,白手起家的人来说,就是很大的一笔钱,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第一桶金。”
“如果现在给了他这笔钱,就是让他在这荆州站稳脚根,几年之后,我们就是想插手荆湘都不太可能了,所以我建议主公不要给他这钱,至少别给六百万这么多,给个一百万就顶天了。”
王世充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跟萧铣既然要合作,那就必须要遵守自己的承诺,不然他要是怀恨在心,暗地里让萧皇后阴在皇上面前说坏话害我们家,就麻烦了。”
魏征笑道:“主公刚才既然想到了以后把郢州让给萧皇后和萧琮,以牵制平衡萧铣的势力,就不能想到在这钱的分配上做做手脚吗?”
王世充听得一愣,连忙写道:“这话又怎么说?”
魏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写道:“尽早与那陈棱见面,跟他把话挑明,主动向他表达愿意与萧皇后合作的意愿,陈棱是聪明人,我们如果这样跟他表示,他肯定能意识到萧铣想摆脱萧皇后的控制,然后的事情我们就不用费心啦。”
王世充心中一动,跟着写道:“那萧铣那里如何交代?他如果还是派人上我们家取钱,又如何应对?”
魏征微微一笑,将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又新倒了一碗酒,手指沾着水在桌上写道:“把五百万的钱想办法转给陈棱,一百万的钱给上门来要的萧铣,就说那个是萧皇后的决定,主公也无能为力,萧铣就算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
王世充笑了起来:“多亏玄成提醒,我现在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了。”
魏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转眼间又变得兴奋起来,写道:“主公有什么好计策了?”
王世充写道:“刚才我把玄成所说的梳理了一下,一下子发现我们可以利用萧皇后和萧铣间的互不信任来做文章,那萧铣曾说过,萧皇后是把他当奴才和下人来使唤的,所以要急于摆脱自己这位姑母的控制,对吧。”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的思路继续顺着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展现开来:“那萧皇后是如何控制和使唤萧铣的?显然就要通过这个陈棱。萧铣之所以直接向我们揭露了此人的身份,就是巴不得我们去帮他除掉这个监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魏征的眉头微微一皱,写道:“可是主公,这里有些事情不太合理,一是这萧铣马上要异地为官,而陈棱却是不会调走的,萧铣以后并不会再与这陈棱有什么关系,或者说陈棱不会再对他构成威胁。”
“二是陈棱庇护过萧铣父子,又是萧铣的父亲亲自举荐给萧皇后的,这几年也保护过萧铣,让他没被李靖查出来,萧铣对他至于这样下狠手吗?”
魏征顿了顿,继续写道:“现在的陈棱对于萧铣来说,应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借我们之手除掉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反而会激化他跟萧皇后的矛盾。”
王世充认真地点了点头,写道:“有一点你忽略了,那就是萧铣的野心。这郢州同样是原来的荆州之地,后梁国的故土所在,也是萧铣以后想要夺取的地方,即使他到别的地方当官,也不可能完全放弃此地自己的势力。”
“关于这一点,从他宁可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也不肯在我们面前暴露自己已经打入官府中的人,可以得到证明。”
“所以他所说的把所有探子都撤出郢州,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鬼话,他一定会把自己最重要,最可靠,最得力的探子留在这郢州,配合着那些忠于自己的官员,继续掌控这里。”
魏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完全同意王世充的判断。
王世充继续写道:“可是陈棱是萧皇后的人,从萧铣跟我们的谈话来看,他非常恨这个陈棱,这一点是很难解释的,正如玄成刚才的分析,陈棱对他们父子有救命之恩,而且一直在这郢州和他共事,甚至还几次帮忙摆脱了李靖对他的搜捕。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对这陈棱完全没有一点感恩之心,这是为什么?”
魏征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写道:“一定是因为陈棱投靠了萧皇后,从此在这里多了一份监视萧铣的任务,而萧铣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想必这几年内也跟陈棱有过冲突,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现在是把陈棱看成一个仇人。”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写道:“萧铣的自立之心昭然若揭,如果他走了以后,那这陈棱因为和他多年合作,就会成为这郢州城里极有势力的人,甚至可能会驱逐出那些萧铣潜伏下来的探子,在这里经营起属于萧皇后的一块地盘。”
“萧铣可以某种程度上容忍我们在这里经营自己的情报网,因为他觉得我们毕竟是外来户,在这里也不会呆上多久,未来就算我们会依约起事,也会把精力放在中原和关中一带,不会在这荆湘地区和他争地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