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步兵也把嗓门抬高到了自己最大的分贝,拼命地用右脚跺地;而骑兵们则纷纷掏出了自己的钉锤、钢鞭、马刀之类的副武器,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骑盾,两万人以同样的频率和节奏,喊着同样的两个字:“大风!大风!大风!”
就连一边还在有些发呆的杨玄感都被杨义臣的这番举动弄得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喊了起来,而远方五里之外的骁果骑士们,也被这情绪感染,跟着高声大喊,连带着更远处的代州城头的守城士兵们也在有节奏地应和着,声音连绵十里,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王世充只感觉到耳膜和胸中的热血一阵阵地沸腾,甚至能生出不少现在就出城与杨义臣会合,痛快一战的冲动,他定了定心神,看着远处十余里外的敌军,阵前的王拔也被朔州军的气势所震慑,这会儿驻马于阵前观望,王世充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接下来就是阵前斗将了,杨玄感大战王拔,想想就让人激动!
杨义臣转过头来,看了杨玄感一眼,杨玄感突然意识到自己答应过杨义臣要为他除掉那王拔,连忙戴上了黄金面当,右手一抓槊柄,翻身跃上了坐骑。黑云的四蹄翻飞,如同一枝利箭般地射向了立于对方阵前,一脸阴沉的王拔。
王拔身后的重甲步兵方阵中,一下子闪出了数百名弩兵,闪着寒光的强弩都已经上弦,弓弦后面满是汗水的脸上,一双双充着血丝的眼睛正透过弩身上的望山,死死地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杨玄感,只等他进入三百步(约一里)的有效杀伤射程之内,便可万弩齐发,就象昨天射杨思恩那样把来将射成刺猬。
杨玄感一看对方的弩手们所持的弩,心中有数,这些弩手所使的都是自汉以来,精锐部队中标准的八石俱弩和十石俱弩。射程可达四百步到五百步,而有效杀伤距离也在三百步左右。
如此强大的张力,即使是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开六石铁胎弓的杨玄感也不可能做到。上弩箭必须是两人甚至几人合力拉动弩弦,或者是用脚蹬着弩身内侧,人躺在地下硬是用上四肢的力量把弓撑开。
到了现在的隋代,兵器科技比起汉代时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出现了用铰链将弓弦拉开的机械辅助工具。足以张开这种八到十石的超强劲弩,一百步距离内,即使穿了双层铁甲,也会被射个透穿。
因此这种强弓硬弩一向就是中原的汉家军队对付北方的胡骑们最好的利器,只是这种弩箭的发射速度很慢,远不如弓箭来得快。
至于弩身上的那个望山,则是弩身上的简易瞄准器,还带有刻度,透过望山的瞄准,有经验的弩兵们能迅速地透过望山。来调整自己的弓弩的高度,以根据敌人的距离,以最合适的角度将其一击致命。
杨玄感认识这些弩箭的厉害,跑到离王拔还有两里的地方,六百多步开外,就远远地停了下来,他哈哈大笑,拿起随身带着的那个铁喇叭,声音逆着强劲的南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前排叛军每个人的耳朵里:“王拔。你不是自称猛将,万人敌吗?永远只能靠这些弩手们的帮忙和暗算才有胆子跟人单挑?”
平日里若是换了别人上前挑战,王拔哪用得着这样,但昨天先是和杨思恩大战。无法取胜,再是碰上了传说中的杨玄感,几乎性命不保,这回又见到杨玄感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地直奔自己而来,配合上对方军阵里那可怕的声势。他的气势上已经矮了三分,甚至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
但泥人也有土性,王拔多年来也是未逢敌手,在战场上被他斩杀的突厥勇将也不下二十人,心高气傲的品性早已经深在了他的骨髓里,给杨玄感这样当面辱骂,哪里还受得了激。
王拔鼓起勇气,双腿一夹乌骓马,大吼一声:“贼子休得张狂,你王爷爷来也!”闪电一般地奔着杨玄感而去。
杨玄感哈哈一笑,大叫一声:“来得好!”
他停下了黑云,一按槊身上的机关,长槊一下子伸长到四米多,遥指王拔。
王拔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一看对方的兵刃突然变长,先是心中一惊,随即很快镇定下来,在奔驰的骏马上枪尖连连抖动,连续虚刺六七下,速度极快,眼神稍差一点的士兵看起来就象是刺出了六七个枪影出来,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而与此同时,乌骓马长嘶一声,低下了头,把那钢质的尖刺角冲着前面直撞了出去,全速向着杨玄感和黑云奔来,转瞬间距离已不到二十步!
杨玄感高声赞了一声:“好枪法!果然厉害!”左手一勒黑云马的缰绳,黑云跟杨玄感多年配合,早已通人性,这下更是心领神会,原地左蹄一样,踢起脚下的一把沙石,直奔着那乌骓马的眼睛而去。
就在此时,杨玄感一按槊身上的开关,四米多长的长槊“嗖”地一声,一下子缩回到了两米左右,变成一把标准的大枪。
王拔一开始看到对面突然扬起一阵尘土,心中大骇,猛地一拉乌骓马,那马也通灵性,生生把头一扭,侧向了一边,饶是如此,由于速度太快,左眼里还是被沙土晃到,顿时悲嘶一声,步点也散乱了起来。
王拔在马上吃这一晃,一下子夹不住马,加上乌骓马歪向了一边,几乎一个把持不住就要跌倒,幸亏他马术精湛,马背上连续几个打晃,这才堪堪稳住。
王拔原来是看准了那枝长槊的方向和角度,也早已经计算好了如何避开这枝长槊,这下将将稳住马身后,突然发现那枝可怕的长槊已经不见踪影,一下子吓得三魂出窍,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想,手上长矛变刺为挥,风车一样地挥舞了起来,把周身笼罩得水泄不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杨玄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哈哈一笑,长槊突然向下一扫,直奔马腿而去。这一回的乌骓马的速度远远不及以前在金城和薛仁杲比武时的那次,而杨玄感用的又是精钢长槊,硬度和力量都与当时的木槊不可同日而语,这一下横扫足可碎碑裂石。
可怜的乌骓马连悲鸣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双腿“喀啦”一声。被打得完全变了形,扑通一下向前栽倒。
马上还在挥舞着长矛的王拔这时候再好的骑术也不顶用了,由于他的注意力全在上半身,一杆长枪挥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没留意到乌骓会真的“马失前蹄”,整个人跟着乌骓马一起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沙。
杨玄感的眼中透出一阵强烈的杀意,他想到了杨义臣那四个护卫的惨死,更想到了刚才杨思恩身上那矢如猬刺的情况,再也不留情面。一拉黑云的缰绳,黑云高高地双腿前立,又重重地踩了下去,生生踏在王拔的后心。
顶盔贯甲的杨玄感加上武装到牙齿的黑云,重量何止千斤,加上这一下全力从空中踏下,饶是王拔也是锁子甲外套明光铠的双层铁皮罐头,也禁不起如此力道,一下就给踩得后心铠甲重重地陷了进去,嘴里鲜血狂喷。在地上只剩四肢抽搐的条件反射了。
杨玄感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拉起黑云,再次凌空踏蹄。继续向着王拔的后心踩去,这回钢铁的碎裂声伴着骨头的碎裂声,王拔连抽搐也不抽搐了,嘴里的血已经变成小溪一样汩汩流出,人却是早就气绝而亡。
杨玄感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狂笑,果然只有这种斩杀强敌后的快意恩仇才真正让他热血沸腾。驾着黑云狂踩敌将的尸体更是让他血脉贲张,每个张开的毛孔都透着说不尽的痛快。
他一下一下地驾着黑云狂踩着王拔的尸体,不一会就生生把王拔的躯体踩成了一团碎铁片包着的血泥,模糊的血肉从铁片的缝隙里缓缓地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