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提到什么因为儿子而背弃国家的大义,更是杀机四伏的一句话,长子长孙无乃现在确实是在杨谅的手下,但其他的四个儿子和自己的妻妾却全在大兴城里,要是这回不能让杨广满意,那自己的全家都要人头落地了。
所以杨广的话里透露出事的真意应该要这样解读:长孙晟,你以前背弃过我杨广。上回仁寿宫变时的表现也不怎么样,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要是再不好好忠心为朕办事,你在大兴的全家老小都别想活了!千万别拒绝朕的安排!
于是长孙晟咬了咬牙。脸上换了朗声道:“臣长孙晟领旨谢恩,愿意接受陛下的一切安排。”
杨广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转瞬即逝,现在还是在大丧期间,按礼制是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喜悦的,他转向了杨素。问道:“以杨尚书的意思,安排长孙将军何职为好?”
杨素看了一眼长孙晟,道:“老臣以为,可以授长孙将军为青州总管,命其假道突厥大利城,先晓谕启民可汗不得帮助杨谅,再去青州,征召青州冀州兵马,讨伐杨谅。”
长孙晟看了看杨素,暗骂杨素老滑头,表面上看是给了自己一个权势可比当年尉迟迥的相州总管,看上去给了自己充分的权力,实际上自己跟李子雄一样,也成了单车上任的刺史,一不留神,说不定半道上都能给杀手刺客黑了。
而自己现在手上掌握的右屯卫五万大军,也会名正言顺地转入到杨素的手里,作为他讨伐杨谅的先头部队,这样一来,一定平叛顺利,杨素又会是首功之臣。
唯一靠谱的就是到了大利城后,跟启民可汗的老交情可以保自己的安全,到时候借个几千突厥骑兵护送自己到青州不是难事,只要在突厥想办法逗留半个月左右,一般来说这场战争也能分出胜负了吧。
长孙晟正在想着未来的变数,耳朵里却钻进了杨广那亲切的声音:“长孙将军,对杨仆射的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长孙晟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一拱手,声如洪钟:“臣长孙晟谨遵陛下的圣旨,愿为国出力,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定了,长孙将军可以先行准备一下,安排一下右屯卫大军的交接,虎符先转给杨仆射,你的任命的诏书即日就会下达。”
苏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皇上,臣苏威有本启奏!”
杨广微微一楞,他没想到这个一直明哲保身的职业官僚为何在此时会主动发话,便问道:“苏仆射又有何高见?”
苏威今天也是换了一身生麻的齐榱丧服,做得不太合身,套在他那干枯瘦小的身形上显得有点大,他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文官的行列,说道:“启奏皇上,臣以为现在汉王杨谅还没有正式的谋反举动,就这样安排各种手段来对付他,似有不妥。”
“汉王只是没有马上奉诏进京而已,若是本无反心,朝廷却对他用上这等手段。臣恐怕会逼得汉王铤而走险!”
杨素知道苏威是想在新皇面前与自己争宠,这个时候要是不能表达一些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只怕现在这个右仆射的位子都可能要落到宇文述或者张衡的手上,但现在这个时候。还轮不到苏威为了一已私利误了正事。
于是杨素也站了出来,看也不看苏威一眼,朗声奏道:“老臣以为,杨谅一不奉诏进京,二是在晋阳城中调动兵马。其实反迹已经非常明显,刚才廷议的种种安排,也都是预防性的措施,并没有哪条是要主动攻击汉王杨谅逼他起事的。”
“无论是派李子雄接手幽州还是长孙将军经突厥后去山东,都在路途上要花上至少半个月的时候,如果杨谅那时候已经进京,则不用再发兵攻击并州,反之如果那时候杨谅已经起兵,那当然要讨伐叛贼,长孙将军和李子雄都是单车上任。没有带上数万大军,何来逼反杨谅一说?”
苏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即反驳道:“那么请问杨尚书你自己呢?你不是准备掌握了右屯卫的五万大军后兵出潼关,渡过黄河,进抵蒲州吗?要知道那蒲州可是在并州的管辖下,你这样的举动算不算逼反汉王呢?”
杨素略一思索,道:“那这样好了,五万大军需要全军出发也不容易,我只带五千轻骑即刻出发,如果杨谅已经起兵了。那么我这五千轻骑就设法固守蒲州,阻挡敌军,以待后援,如果杨谅没有起兵。我也不过黄河,在潼关一带静观其变即可,要是杨谅没有谋反而是入朝奔丧,那么由我来护卫他进京。”
苏威眼珠子转来转去,正待继续开口,只见杨广摆了摆手。道:“朕意已决,苏爱卿老成谋国,忠心可嘉,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作万全打算,杨仆射的办法非常得体,既不至于逼反了杨谅,又能防患于未然,就这么办吧。”
苏威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马上高声奏道:“皇上圣明,臣还有一本启奏。”
杨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还是耐心地说道:“苏爱卿但说无妨!”
苏威正色道:“先皇新近驾崩,天下间无论是豪强还是盗匪都有蠢蠢欲动之势,还请陛下传诏天下,命令各州的刺史和总管,都征调府兵,加强守备,万一有人趁乱起事,也好迅速征调天下兵马平乱,此举也可显示我大隋的兵威军力,以震慑宵小。”
连站在后排的王世充都看出苏威的老滑头了,一看杨广的态度明朗马上顺着他的意思进言,难怪此公在大隋开国以来几上几下,却始终能保持这相位,自身的才能固然是根本,但因势而动,揣摩圣意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杨广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说道:“苏仆射费心了,这道诏书就由你来起草,诏告天下各州郡的骠骑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即日起征发各州府兵,随时待命。另外将战备的兵器和军粮提出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苏威心中狂喜,恭声道:“谨遵皇上圣谕。”
杨广又看了看杨素,道:“杨尚书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杨素仔细想了想,回道:“兵贵神速,无论是我们这里还是杨谅那里,一旦出兵则来不得半点拖延,而且杨谅还有个狠招,万一北联突厥不成的话,萧摩诃和王頍这两个前南陈的臣子,还可能领一支偏师,进军江淮,召集前南陈的余党起事,这一手陛下不可不防。”
杨广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凝重起来:“他们远离江南已经有十几年了,而王家更是自王僧辩被陈霸先所杀后,有五六十年没回过江南了,真的还有那个号召力吗?”
杨素沉声道:“老臣说两件事,陛下就能知道了。”
“第一件事,是有关王頍兄长王颁的,当年王僧辩被陈霸先所杀后,他们兄弟几个因为人在荆州而幸免于难。后来先皇灭陈时,这个王颁自请从军,还私募了数百壮士,被编入了韩擒虎的部队,率先偷渡长江成功,王颁作战时也是奋勇当先,部下无不效死,这才一战大破陈军,攻破建康。”
“灭陈之后,这个王颁召集了当年跟随王僧辩的旧部,都过了四十多年了,还有千余人过来与这王颁相会,更可怕的是,王颁还不是公开召集,而只是私下里托人带话,可见其影响力。”
“在这次相会上,这些老部下们都和王颁相对痛哭流涕,后来喝酒喝高了后有人说道,公子你这次大仇得报,却还哭得这么悲伤,是因为陈霸先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你没能亲手报成仇,是吗?如果公子想要报仇,可以挖了陈霸先的坟,把他的尸骨挫骨扬灰,这样也能表达你的孝心。”
“王颁当即磕头致谢,脑门都磕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跟众人一起约定备好挖坟的铁锹和洛阳铲等,第二天一晚上就挖了陈霸先的坟,将陈霸先的尸体焚骨取灰,洒到河里喝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