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王世充换了一身突厥人的衣服,坐在驼城里哈特勒丝绸铺的地下密室里,喝着马奶酒,吃着奶酪,脑子里一遍遍地在思考着过会儿如何与安遂家见面。
这个驼城并不是真正由骆驼围成的,而是一个地区的名字,最早匈奴在漠南建立王庭时也是在这里一带,当时王庭初建,没有城廓,草原上又多狂风,光靠帐蓬有时候无法保护住货物,毛皮丝绸给风吹走的也为数不少,严重地影响了单于本部的交易。
后来匈奴人想了个办法,由于商队来这里往往需要穿越大漠,带了不少骆驼,因此匈奴人干脆让这些商人每次来集市的时候就把骆驼围着市集区停下来,蹲在地上,把货物搬到里面交易,这办法果然有用,骆驼号称沙漠之舟,平时即使在沙尘暴里也能稳稳地趴在地上不动,时间一长,这地方就叫驼城了。
几百年过去了,当年的匈奴人早已经不知所踪,新兴的突厥取代了匈奴人草原霸主的地位,可是驼城这地名却保留了下来,这里已经成为了突厥最繁华的交易集市,四周也砌起了两丈高的黄土墙,保护着这一片方圆四五里的贸易区,而在这片贸易区里,黄土夯筑的店铺和帐蓬相映成趣,如星罗棋布。
哈特勒丝绸铺就在这驼城里最繁华的一条巷子里,这是安遂家自己家的商铺,那个哈特勒是跟随他父亲多年的老部下了,以前在部落里就是管后勤出身的,自从安遂家开始经商后,哈特勒也凭着理财方面的优势,成了他的副手,在安遂家出任吐屯发官职后,更是接管起了安遂家那庞大的生意,常驻驼城。
王世充和麦铁杖商量完之后,就从大车上取了衣物包,偷偷走到一个僻静处,脱下甲胄头盔,换了这身突厥人衣服,他本就长得有五分象西域胡人,突厥这里西域胡商极多,换了衣服后走在部落里,完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王世充走进这家哈特勒丝绸店后,指名道姓地要见老板,那哈特勒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的精明,一看就是那种地道的管家,他已经得到了安遂家传来的消息,要他接待一个长得有五分象胡人的隋军使团成员,王世充只跟他提了一句安遂玉,哈特勒就把他引到了后店的地下室里,送上点心,请他稍候。
王世充正思索着,感觉头顶上的地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楼梯那里一阵响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换了一身突厥官袍的安遂家,在那哈特勒的引领下,提着一盏油灯,缓步走下了楼梯。
王世充站起身,向着安遂家拱手行了个礼,沉声用汉语说道:“骁果军殿内将军杨钦,见过安吐屯发。”
安遂家笑着摆了摆手,也用汉语回道:“我和刘公子见面的时候,只是以兄弟相称,杨老弟既然做到殿内将军了,想必也是公卿之子,你我就以兄弟相称,不必见面称官职,显得生份。”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一切但凭安兄吩咐。”
安遂家一边坐在一张胡床上,一边扭头对哈特勒说道:“哈叔,我和杨老弟有要事相商,你看紧点门口,所有人不得进入后店。”
哈特勒点了点头,转身而出,地下室里只剩下了坐在胡床上的两人。
安遂家看了一眼王世充,面带微笑,说道:“杨老弟看起来不太象纯汉人啊,贵上有胡人血统?”
王世充作出一副悲愤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本不姓杨,而是姓尉迟,乃是以前反抗杨坚老贼的大周忠臣尉迟迥的族人,老贼杀我族长,改我姓氏,又假惺惺地收养我们兄弟,以为可以让我等忘了这血海深仇,哼哼,休想!”
安遂家一听这话,脸色大变,站起身,借着灯光仔细地打量了王世充一番,叹道:“杨老弟竟然是北周忠良之后?失敬了!”
王世充恨恨地说道:“安兄,以后我们相处的时候,不要叫我杨老弟,我的本姓是尉迟,不是老贼改了姓就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