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的士卒们穿着土黄色的衣服,和王世师手下的那五百多名关中战士一袭黑衣黑甲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十来具黑衣尸体和二十多具陈军的尸体,看样子前一阵手持短兵器的关中战士们面对正规战阵,吃亏不小。
但现在,陈军的阵形已经完全被打乱,黑衣战士们冲散了对方第一排的盾牌阵,正用手中的刀剑猛砍猛刺敌军的前排士卒,而举着矛槊等长兵器的陈军士兵,被这些人近身攻击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光是王世充转头四顾的这几分钟时间,就倒下了三十多人。
冲在黑衣壮士们最前面的,是身形明显比其他壮士还要魁梧,个头也高出半个头的王世师,他举着一把双手大砍刀,胸前的甲胄上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而随着手上砍刀的挥舞,带起一片断肢飞血,总会有几个倒霉的陈兵惨叫着倒地。
王世充压抑着自己强烈的上阵杀敌的冲动,迅速地判断起战场的形势:
陈军本来是标准的前中后三军的攻击前进阵型,可是却被高地弓箭手的箭雨急袭和马老三的伏击一下子打乱了阵脚,前面第一线的部队在一瞬间的慌乱中被王世师的关中壮士们趁乱近了身,现在的阵形已经完全崩溃。
而刘长山带着的庄稼汉们从那些被关中战士打开的缺口里不断涌入,把陈军前军的阵势一下子冲得七零八落。
这些庄稼汉看到被打倒在地上的陈军士卒便是棍棒和草叉一顿招呼,继之而来的是几十只臭哄哄的大脚,打得这些倒霉的陈军士兵再也不能动弹后,庄稼汉们兴高采烈地捡起他们遗失在地上的兵器,继续向前冲去。
从王世充刚冲过来,到扫了一眼战场的形势,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就这一会儿,陈军已经向后退了四五十步,地上土黄衣服的尸体足有三四百。
剩下的陈军前军,已经人人胆寒,在几个抽刀持剑的都督和帅都督们声嘶力竭的吼声中勉力作战,且战且退,最前方的士兵们拼命地用矛槊乱捅,想要拉开与敌军的距离,重整队形。
王世充飞快地从敌军的队伍里看到了为首的前军敌将,他穿着一件与众不同的锁子甲,一身红色战袍,戴着亮银盔,在这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地晃眼,黑脸膛,大胡子,正手持宝剑怒吼着,把一个个不断后退的士兵向前推,而他身边围着的十几名护卫更是直接证实了他的身份。
王世充再无迟疑,左手从身边一名护卫的背上一下子抓下了一把长弓,右手从他斜挎的箭袋里抽出一枝长杆狼牙箭,搭箭上弦。
这弓不算太强,二石左右,王世充缓缓地拉开,牛筋制成的弓弦拉到了他的脸上,眯起右眼,左眼里只剩下那名持剑的敌将。
王世充的手很稳,完全没有受到这漫天杀声的影响,而强劲江风吹得那摇晃不停的火光也完全没有干扰到他的瞄准,七十多步的距离,正好在射程以内。
王世充的手指猛地一松,贴在右眼皮上的那根牛筋剧烈地一抖,便和王世充的脸脱离了接触。
那枝长杆狼牙箭呼啸着离开了这张大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稳又准地射中了那名敌将的咽喉。
持剑敌将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宝剑,左手抓住自己喉咙上插着的这枝长箭,右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挥舞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直接向后倒去,两腿一蹬,再也不动。
将者军之胆,刚才陈军的前军之所以没有完全崩溃,就是靠了这个主将的极力弹压。
这一下此人自己也中箭身亡,其他几个也抽剑呵斥着士卒们保持战线的都督们一下子全都傻了眼,而处在最后两排的几十名陈军士卒则二话不说地扔掉武器,掉头向后夺路狂奔。
这是一个连锁反应,第一个逃兵的出现带动了他身边一整排的士兵一起逃跑,而本就战意阑珊,边打边退的前排士兵们这下子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