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和亲卫出去之后,罗晋便将仵作带了进来。
这仵作是个干瘦黝黑的老头子,左边嘴角有些歪,下嘴唇翻着,露出稀疏又乌黑的牙齿,样貌实在有些不太好看。
“当日是你给赵高义收敛?”
“是。”
“你先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吧。”这仵作并非官府的仵作,而是赵府自己找来的民间仵作,所以也没有填写尸格的说法,杨璟只能让他口头描述一下情况。
“是,大人。”
“小人来的时候发现练功房外头乱哄哄的,夫人们、丫环们、仆役们都哭得稀里哗啦,又有好些军汉在守着,有个少夫人嫌弃老朽样貌丑陋,说是冒犯了赵大人,想要换一个仵作,大夫人却说还是赶紧收敛下葬,入土为安的好,虽然后来罗大人不同意下葬,但大夫人还是赏了小人一千个洗手钱…”
杨璟的手指本来轻轻敲击着桌面,听到此处不由停了下来,微微抬起眉毛来,眼中多了一份光彩,不过他还是示意仵作继续说下去。
“小人扯远了…嘿嘿…不过大夫人真是好人,待人接物那是没的说了…”
“小人当时给赵大人清理身子,倒也干净,很快就收拾妥当,让人准备棺木,停在了灵堂…”
杨璟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这些民间仵作绝大部分的职责都是收敛尸体,并不像衙门查案验尸的仵作那般,对尸体进行审视和检查,除非有特别明显的痕迹,他们才会上报,但也需要经过家属的同意。
想到这里,杨璟便沉下脸来,朝这仵作继续问道。
“你说赵高义身上没什么异常,但为何有丫环说见着你收敛的时候跑出去呕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仵作听得杨璟如此追问,脸色当即就变了,赶忙跪了下来,面带愧色地解释道。
“大人也应该知道…做咱们这一行的胆子要大,心肝要硬,喉咙要深,见着什么也不能像常人那般大惊小怪,否则名声上不好听,下回人家也就不乐意找你了…”
“那天我给赵大人清理身子的时候,赵大人的肚子突然蠕动起来,就像有一大堆蛇在里头滚来滚去,那肚子鼓得老高,小人虽然没见过,但也听同行说过,说是亡者体内还有秽气,需要排出来,否则会阴魂不散…”
“想起这茬来,小人便壮着胆子按压了赵大人的肚子,这肚子倒是按压下去了,没想到赵大人却放了一大串屁,那屁奇臭无比,老朽一时没忍住,就…就吐了…”
“要不怎么说大夫人心肠好呢…事后她并没有责怪小人,反而多赏了一串洗手钱…”
“又是屁?”如果说郑小虎提出之时并没有引起杨璟足够的重视,那么仵作再度提起,就不得不让杨璟深思了。
杨璟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开棺,便带着王不留和陆长安,以及那名仵作,走出了练功房。
罗晋带着一众亲兵,将相关人等都召集在一处,眼下就在门外候着,见得杨璟出来,罗晋当即迎了上去,朝杨璟问道:“杨大人,可有眉目了?”
杨璟瞥了罗晋一眼,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调侃道:“罗大人好像很急啊…”
罗晋赶忙摆手,目光躲闪地讪笑道:“不急不急…我急个甚么啊…”
杨璟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再理会,朝他说道:“本官要开棺验尸,你去跟大夫人说一声,让灵堂里头的人都暂时回避吧。”
“还是要开棺么…”罗晋不由失望起来,本以为杨璟破案了得,不需要开棺就能定案,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打扰赵高义的安息。
不过他也不好再多说甚么,让练功房外头的人都散了,这才往灵堂那边去。
杨璟正准备跟上去,却见得鹿白鱼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朝杨璟低声道。
“有个老妈子那天起夜小解,说是看见槐花儿了…”
因为鹿白鱼是女人,容易获取信任,所以杨璟让她留在外头,向赵府的人探听消息,毕竟这大院里头的人还是比较八卦,好奇心比较重,小道消息其实有些时候还是很有价值的。
鹿白鱼果然没让杨璟失望,杨璟听得这线索,当即问道:“那老妈子见着槐花儿是不是三更正刻?槐花儿是不是只裹着被子?”
鹿白鱼微微一愕,而后摇了摇头道:“不,那老妈子说是二更正刻到三更初刻之间,槐花儿神色有些慌张,从练功房里头出来,老妈子还跟她打了招呼,但她没理会,匆匆离开了…至于裹着被子嘛,应该是没有的事儿,否则老妈子一定会说的,这老妈子最爱嚼舌根,若真只是裹着被子,府里怕是早就传开了…”
“二更正刻么…”杨璟心里也不由起疑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藏在练功房的人极有可能打昏槐花儿,换上她的衣服混了出去。
可问题是,赵高义的死亡时间大概也就是那个时段,如果她离开了,那么郑小虎离开之后,练功房里头便只剩下死去的赵高义,那么又是谁把门给反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