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钟悠悠然敲到九响,黎狼的意识终于回复脑海。
怔了许久之后,黎狼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一处松柏森然的禅院天井之中,这时天色已然黄昏,莫不是自己已然昏迷了一整天,已然是次日黄昏了?转头再看,却见这天井不大,也就丈许见方,院中空无一人,只是随意堆着些扫帚干柴什么的,院中积雪不多,显然也是经常打扫的。而自己则被反手缚一棵细长柏树之上,肩上靠了一个脑袋,却是依旧昏昏然的贺山,也是被同一道绳索牢牢绑着,黎狼侧目细看,却见贺山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受伤。
黎狼大为定心,他这时凝神打量了一下禅院,虽然并不知晓为何自己与贺山会身在此处,但联想起昨夜那怪异之极的老僧,想来这出禅院便应该是他的巢穴了,只是不知道那老僧将他们捆缚于此,是有何图谋。他默一运劲,却发现手足酸麻,看来那老僧还封了他手足的穴位。他虽然不知那老僧是和来路,但那老僧功力却着实深得吓人,也不知道项尤儿他们有没有被擒住,若是此刻项尤儿等人来救,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时却感觉肩膀上枕着的头微微一颤,贺山缓缓醒来,却似乎无法理解眼前情景,便要伸手揉眼,却发现手脚被牢牢捆在,略一挣扎,似乎捆得极为牢固。贺山待要张口呼喊,忽然觉着腰间被一人抵了一下,转头看时,总算发现黎狼也一道被捆在在旁边。
此时贺山已然清醒,明白这时候身在险地,贸然高呼定然于己不利,于是眼带疑惑,看向了黎狼。黎狼见贺山领会,嘴角微微一笑,附在贺山耳边轻声道:“我的手阳明经络被封了,你那边正好可以帮我解穴。”说着努力将脊背斜斜转向贺山。
贺山听他话语,已然明白,眼见黎狼废力斜过身子,略一思索,收缩肩骨,便向黎狼右肩巨骨穴撞去。这世间封穴解穴,九成九都是用银针或是手指,盖因如此方能凝气成丝,达到刺激穴位的效果,但此时两人均是手足被缚,事急从权,也只好如此。
但此时贺山清醒不久,手足又被约束,这一撞九成九的力道撞到了黎狼巨骨穴周遭的骨肉之上,痛得黎狼龇牙瞪眼了许久,口中却不敢出声,半晌才敢回头看向贺山,却见贺山一脸关切,还带了些歉疚。黎狼便也不多话,借助贺山那一撞的力道,默运魂力,将那一股劲力引导为气劲,将掌心穴位解开。这一番右边手腕得到解脱,这些绳索哪还困得住他这大魔王!
只见黎狼手指连翻,解绳索便如同脱衣服一般利落,虽然左边手足依然酸麻,已然难不住他。贺山的穴位并未被封,解脱绳索之后,稍微活了活血脉。那老僧虽然武功怪异,但点穴手法似乎用得也很寻常,贺山没费多大的功夫便帮黎狼解了穴位。
这时两人低声一合计,均觉得此事太过诡异,此刻项尤儿等难说也被囚于此,需得查清地势,再做打算。再者,那老僧甚是怪异,若不探查清楚,想来后患无穷。两人均是军中劲旅,性子学了军汉的闯劲,此时得了自由,便如何也不肯就此逃走。
两人乘着黄昏光景,展开轻身功夫,跃上了禅院瓦上。这时放目看去,却见这禅院乃是建在山林之中的一片开阔平台之上,靠山临崖,四面回环,看来应该是尚在角山余脉之中。黎狼回想周遭地势,想到角山之中有一座叫做深梧寺的庙宇,早年香火颇盛,还有传说那里有凤凰祥瑞栖息,因此参拜之人甚多。后来由于地处边关,屡经战火,便渐渐没了僧侣。这座寺庙颇为开阔广大,倒确有堂堂的大庙气质,应该是那深梧寺无疑。但细看这庙中物事时,却觉得虽然打扫得颇为干净,但却难掩梁柱之间木纹剥落的沧桑之感,殿内的金身漆纹也已斑驳,想来便是久已无人打理。这寺庙所在地势颇为奇特,瓮在山腹险崖之中,倒是一派清静,连漫山大雪似乎对此地影响也并不大。
黎狼二人在迦蓝殿、天王殿各处的瓦顶且伏且走,好在这深梧寺当年规模甚大,哪怕荒废至今,那殿上的瓦片也还算结实,两人在瓦上奔走,也并无踏损。这诺大的寺中,僧人却并不多,而这些僧人均是服饰奇异,显然并非中土人氏。黎狼昨日在那老僧手下输得太过惨痛,此时也不敢贸然行动,与贺山二人躲在暗处仔细观察那些僧人,看了片刻,却见服役的僧人均是二十来岁,且明显并无武艺。
如此一来,两人方才放下心来,探查到了伙工房所在,借着黄昏,便在瓦顶随着送饭的僧侣一路来到了住持禅房之外,两人隔着数丈便再也不敢近前,担心若是那老僧在内,行踪便有可能暴露。好在那禅房在大雄宝殿侧面,正对大雄宝殿前一株巨大的虬曲古松。黎贺二人伏在大雄宝殿之上,向院中看来,视角反而更为开阔。
这番在大雄宝殿之上抬眼看来,贺、黎二人却不由得心下一惊。只见在晚霞渐退的熹微暮光映照之下,这禅院由大雄宝殿、天王殿和禅房三方围成,而禅院的另一面则是一面院墙,此时身在大雄宝殿之上看得清楚,那院墙与天王殿的后墙一道,背靠着一面绝高的悬崖!那悬崖似是两山之间的凹缝一般,在这山中显得尤其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