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极目四顾,莽莽平原,树木都少,偶尔一些疏林,河水时干时枯。
村落不少,点缀着一些槐树之类的杂树,然大多毁去,余下侥幸未毁的村子,还有结寨自保的大庄子,好象随时会淹没于流寇的狂澜之中。
虽未深秋,眼前景色,已颇有肃杀之意,一阵风卷来,草丛树梢瑟瑟,黄尘拂面。
似乎四面地平线深处,都有大股烟尘腾起,铺天盖地一般……
看众人眼巴巴看着自己,曹变蛟猛然决定:“先行回转,与步营汇合。”
带着一些忐忑,五千余骑正兵营战士,拔马回去,顺着来路奔回,周边原来窥探的流贼马队,立时跟随,不过他们只远远跟着,没有攻击。
一路回去,后方路上,无数的蹄印,很多小股的流贼马兵,正窜来窜去,他们行动灵活,分布于骑兵与步营之间的地带,见大股明军骑兵奔回,一轰而散。
这些流贼的马兵,骑术个个颇为精湛,他们一些人拿着弓箭,或是三眼铳,大部分则是腰刀马刀之类兵器,也有人拿着长矛大斧什么,那是精兵了。
由于马兵的灵活性,击溃他们容易,想要歼灭,难!
事实上,曹变蛟、王廷臣二人进入归德府后,击杀的流寇步卒饥兵不少,然斩杀他们的马兵颇少,就是因为他们灵活,很多人骑术,还不会差于骑兵营的战士。
骑兵距后方步营约有一、二十里,以骑兵的速度,并没有奔驰多久,加上流贼马队没有拦截,很顺利的,曹变蛟等人,就与二镇的步营汇合。
未到之前,曹、王还在担忧,己方步营,会不会遭受流寇大部攻击。眼见太平无事,都是松了口气。
不过二人看到步营已经在结阵了,身穿红色棉甲的铳兵在外,穿着青色齐腰甲的枪兵在内。团团四面布成方阵防守,距离他们一、二里处,外间同样有许多流贼马队围着,而且越聚越多。
所以二营将官都感觉不妙,虽然流贼没有进攻。然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一样,众人总预感会有大事发生,曹、王来临时,他们正在激烈争议什么,见骑兵大部回来,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时间不多,大部汇合后,曹、王二人立时招集部将议事,千总级别都有到达。
他们两个的军镇,都各有一个正兵营。一个新军营,两个中军官,两个营将,每营二、三个千总,除此还有镇抚,抚慰等军官,又有军营中的一些赞画。
仿效靖边军,曹变蛟等人虽没有王朴细致,然赞画的好处,曹变蛟、王廷臣、杨国柱等人。都可以深切感受到。
一人技短众人技长,出来打仗,方方面面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有时少出一点错误。可能不知不觉就赢得了胜利。
他们经常还可以提出一些预案,主将最终决定便可。
不需要自己劳心劳力不说,因为来自众人的谋划,失算的地方也少,所以日久下来,曹变蛟等与王斗亲善的总兵大将。都越来越器重赞画的作用。
众人聚集,河流边,一颗大槐树下,围着一张大马扎议事,上面铺着简陋的归德府地图。
从主将口中得知可能中伏的消息,众军官一片喧闹,不过他们惊而不乱,毕竟众人出生入死,什么恶战没见过?便是二镇新军营的战士,经历了辽东血战,也个个脱胎换骨。
突围!
奔回归德府城,这是众人第一反应。
不过也有军官与赞画认为,可以原地固守,步阵以凶悍的火力不断打击敌人,骑兵则伺机出战。
原本二镇南下时,共有步骑一万多的兵力,只是一路南下,还有各场战事,死伤的死伤,军士逃亡的逃亡,各营已经不满额,步骑不到一万人。
不过就算如此,二镇兵马近万,仍是非常强悍的战力,流贼兵马再多,只要他们围攻时死伤惨重,或许最终他们就会退却,以静止动,战斗的途中,也许还可能等来援兵。
不过此议,立时遭到七嘴八舌的反对,这方案太保守了,怎么看,都是等死。
“不能原地固守!”
此时已是玉田镇新军营主将的杨少凡也出口反对:“不言此地四面皆是平原,连林木都少,不利防守,便是我随军粮草不多,也坚持不了多久,贼若四面合围,我军只能坐以待毙,此为下下之策。”
杨少凡已是副将,年仍不到三十岁,他沉稳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与旁人或是歪歪斜斜的靠着,或形象全无的坐在地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敌就要来临,他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礼仪风姿,说话的时候,也是深思熟虑。
最终,曹变蛟也否决了这个议案,蚁多咬死象,被数十万流贼团团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流贼最擅使用流民攻势,用饥兵海潮消耗守军的体力与子药,殉国的猛如虎,孙应元等人,都是被流贼的人海战术活活耗死的。
况且从归德府前来时,二镇大军,随军并没有多少粮草,眼下只能食用数日,只在后方的夏邑县城,囤了一些粮草,一些府城民夫运粮,留守数百兵力罢了。
虽然流贼要围困大军,数十万兵马,需要的粮草也是海量,有可能他们在围困途中,自己粮草先食用殆尽,不过这只是猜测,曹变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让曹变蛟担心的,恐怕流贼还会使用火炮,他们布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连攻打归德府城,都忍住了不使用火炮,恐怕专门就是为了等着自己。
依曹变蛟知道,闯贼攻城略地,收罗的大小佛郎机火炮不少,很多投降的明军炮手,也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若在平原之地,流贼以大炮密集轰击,已方的军阵,怕下场与戚家军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