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罗果科从未感觉过这么狼狈,往日他与明军作战,不论身处多少险恶的环境,总可以快速找到安全所在。或是让后翼无忧,或是让两翼无忧,不过今日这种局面,被一扫而空了。
处在这该死靖边军军阵内,觉罗果科总觉得,四面八方总有明军火力打来,或是鸟铳,或是火炮,或是万人敌,让他甲喇内的勇士伤亡惨重。这一个个车阵之间,便若一处处死亡陷阱,不断吞噬着他麾下勇士的性命。
其实觉罗果科身为正蓝旗甲喇章京,什么样的危险局面没见过?
就在今年的三月,他与噶布什贤噶喇依昂邦努山,突然在杏山与明军遭遇,当时所随马甲兵不过十人,明军有百十人,个个精甲快马,觉罗果科与努山大呼搏战,结果斩级三十,得马三十二。
特别在去年的十一月,觉罗果科所部一百余人,与明军千人遭遇,最后的战果,觉罗果科击之溃遁,更斩明军裨将一、步骑三百余。
如这样的战例,觉罗果科不知经历多少,再险恶的境地,觉罗果科总有应对方法。然而此时觉罗果科迷惘了,恐惧了,不知道该要如何应战。
在济尔哈朗的安排中,各旗旗丁甲兵两万余人,再从军后的阿哈杂役中挑选数千有马善射跟役,都是牛录内的余丁,组成二万三千余攻阵大军。
其中约有四千多人,牵制吴三桂的车营,余下近两万人,攻打靖边军步阵与骑阵。
当然,济尔哈朗不可能将兵马全部押上,他的镶蓝旗一部,还有豪格正蓝旗一部,有共数千兵马留守,作为后备兵力。余者五千人攻打明军骑阵,一万人攻打靖边军步阵。
黄土岭东南平川似乎到达了八旗满洲的六旗。其实各满洲旗在此的兵马不过数千人。或只出动几个牛录的兵力,或是有十几个牛录的兵力,其中以满洲正蓝旗,镶蓝旗。正白旗兵马为多。
特别武英郡王阿济格,虽然多尔衮取代了他为正白旗旗主,不过他对麾下牛录仍然有强大的掌控权,此时大部分随在身旁。
只是迈色等精锐巴牙喇的损失,让阿济格恨恨心痛不己。那可是五十人的巴牙喇。还有一个巴牙喇甲喇章京啊,清国一个旗,才有多少巴牙喇兵?
清军一万人攻打靖边军步阵,当然不可能全部拥上,而是分为数阵,波波攻势不止,这也是虏用兵多用锐阵,一阵退,复一阵来的来由。
觉罗果科这个正蓝旗甲喇的兵力,随同一部分正黄旗兵马。镶蓝旗兵马。还有蒙古正黄旗,外藩蒙古土默特左右翼两旗一部人马,作为第一波的兵力,首先攻打靖边军各个小阵。
战事一开始就不顺利,他甲喇内,来自以悍勇闻名,赫哲部落的死兵们。他们身披重甲,驱赶马群冲阵,结果在靖边军几轮霰弹轰击后,那些死兵伤亡惨重。再也无力冲阵。
觉罗果科无法,也舍不得使用锐兵马甲,只得放弃正面攻打靖边军车阵的想法,转而从侧面两翼包抄进攻。未想到更是进入魔鬼地狱之地。
他领兵进入两个车阵间的通道,立时遭到两侧靖边军的狠狠打击,他们的鸟铳与万人敌不断打来,让他滚滚进入通道的轻骑损失不少。
特别在离第二列一个车阵不远时,靖边军的两门火炮咆哮轰击霰弹,己方当场数十人落于马下。个个痛苦的翻滚嚎叫,一个牛录章京更当场身亡。
看他们血肉模糊,残肢横飞,无比凄惨的样子,身旁人等无不心寒。这些正蓝旗甲兵,没有与靖边军打过仗,以前还不以为然,现在才惊觉,以前各旗战士,是如何在靖边军犀利铳炮下挺过来的?
虽部下的伤亡让觉罗果科心痛,不过持着甲喇章京大纛旗,他还是大声咆哮,督促甲喇内的战士继续进攻。
而且他饱经战事,很快又作出决定,放弃攻打这个靖边军的正面车阵,再从该阵的两翼侧面包抄。
最后的结果,让他陷入真正的死地,瞬间遭受靖边军四翼的火力打击!
觉罗果科这个甲喇的骑兵,汇合余旗的甲喇牛录兵力,汹涌地涌入该阵的右翼。一片的明军呐喊中,如雨点般的铁疙瘩扔来,随后轰,轰!轰轰轰,黑火药的爆炸声不断,浓密的白烟腾起,还有内中的各种碎片飞射!
虽然刚进入车阵时,靖边军也有扔投万人敌出来,再次经历,很多战马还是经受不了。它们受惊得无法控制,特别一些人马受伤,这波汹涌的清骑大乱。
“砰砰砰砰!”
“啪啪啪啪!”
左右,还有后方的靖边军车阵,又火光与铳声大作,混乱中,又有数十人马惨叫倒下。特别那些从身后射来的铳弹,更让那些清骑措手不及,惊叫不己。
“炸死这些野猪养的!”
铳声刚落,又是如雨点般的铁疙瘩扔来。
“啪啪啪啪!”
万人敌爆炸后,又是铳声大作。
烟雾弥漫,耳边充斥着战马受惊的嘶鸣声、战士临死的惨叫声,还有身周众多发狂马匹到处乱跳。觉罗果科也拼命拉住自己的马缰,往日温顺的战马是如此狂暴。
他感觉自己燥热非常,炎热的阳光下,呛人的硝烟味,混合刺鼻的血腥味,吸入肺中,是如此的难受。
周旁腾起的烟雾,让身旁人等的脸孔若隐若现,他们或惊慌恐惧奔跑,又或茫然暴戾呆立,众生百态,战场尽见。
觉罗果科极力让自己镇定,他看向右面一个车阵,那似乎是立在一个隆起小丘陵上的靖边军小阵。
此时他们的战车,己经掩在弥漫的烟雾中,战车后的明军铳手,更是观看不清。随时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铳声,也让他们的开铳声音,同样听不清楚,只觉烟雾中不时有死亡的火光闪过,然后就闻己方人马的惨叫声音。
就在自己眼前,甲喇中强悍的勇士若克塔被一颗射来的铅弹击中。
他滚落马下。倒在地上拼命挣扎,血淋淋的身体离自己不过数步。他可是马甲啊,马上马下搏杀技能出众,竟如此的便宜死去。连他身上的重甲,也丝毫不能给他提供保护。
他的马匹同样中弹,浴血受惊,胡乱的跳跃翻滚着,差点将自己撞落马下。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看若克塔拼命朝自己双手,觉罗果科原以为自己不再恐惧,此时双手却不由抖动起来。
再看前方不远,数个跟役正声嘶力竭的嚎叫,他们大多无甲,只戴瓜皮帽,身着箭袖,或是棉袍、暖帽,不过有些有马跟役,也有人自备棉甲。
他们表现更为不堪。或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想找个安全的避风港,或茫然不知所措,听天由命,当他们中弹时,就嚎哭的拼命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