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摇头晃脑着道:“这是当然,我精挑细选了的,不过说实话,倒是前几日,刘公公拿陛下喝过的茶渣冲泡出来的茶,喝起来过瘾一些。”说到这里,他吞了吞口水,才道:“可惜了,现在陛下也节省了,一撮茶叶,也非要来回冲泡许多次不可。”
刘瑾叹了口气,才道:“是啊,连陛下都晓得节省了。”
说着,他又呷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便道:“杨贤弟,方才咱探了陛下的口风,瞧这样子,只怕没有个十年八年,是回不去了。”
杨羡听了,愣了一下后,顿时一脸惊愕地道:“不是说好了,这一年半载,只要拿下了这什么伊斯坦布尔,就可以凯旋而归了吗?”
刘瑾苦着脸摇头道:“陛下这是在切那黑面包啊,一条黑面包,一截截地切出来,当初去那什么马六甲的时候,糊弄着说拿下了马六甲就回,后来要去天竺,此后又去……哎……他的话,咱是一句不敢信了,咱心里,说句实在话,真真是难受啊,可有什么法子呢?其实啊,咱没亲没戚的,倒也罢了,倒是杨贤弟,你有妻有子的,而今这么多年不回去,也不知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再归乡时,又是什么光景了。”
杨羡听着,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边道:“刘公公,不瞒你说,我心里苦啊,这些日子,我都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每天夜里,抬起头来便看月,看了月便念着故乡,想到了故乡,便想到了家中的老父,想到了妻儿,如今漂泊在外,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去见他们,真是……真是……”
他这一哭,刘瑾也忍不住了,眼泪也啪嗒地落了下来,陪着他一道哭,哭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刘瑾才哽咽道:“要不说咱和你们几个投缘呢,咱啊,心里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你们想着父母阿妻儿,这些咱没有,可是咱想着咱辛辛苦苦的,在那京师营造了一个诺大的府邸,那真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啊,可惜怕是要荒凉了,咱还收藏了许多坛陈年的女儿红,哎……还有茶……还有茶,咱心里,每日就像揪心一样的疼,疼得眼泪哗啦啊,可到了后来,眼泪都流干了,哎,哎,哎……”
杨羡红着眼睛,动容地道:“刘公公说的一点都不错,咱们本不是游子,反过来,我倒是羡慕那些游子,他们呢,家在江南,人在京师,尚且思乡心切,咱们更惨啊,咱们这是到了天涯海角,这里遍地都是蛮子啊,各色各样的蛮子,红头发的,黄头发的,白头发的,还有蓝眼睛的蛮子,绿眼睛的蛮子,饮毛茹血,牛肉都是半生不熟的吃,每日放眼看去,这么多蛮子,看着眼睛都要滴出血来,陛下居然还要和蛮子成婚,那女人,我见过,真真是不知廉耻啊,邀下官去参加什么舞会,下官就见到了那女蛮子,竟穿着那么长的裙子,在舞会里放浪形骸的,头发倒是黑的,可眼睛却是蓝的,手臂就这样露了出来,我想到这便是皇后,我当时就想自尽了,她还逢人便笑,还一个个的和人又笑又说的喝酒呢。”
刘瑾痛心疾首地捶胸道:“这算什么,我还见过那什么什么鬼国王,他的媳妇,竟是个寡妇,真是恬不知耻啊。”
二人痛骂了一通,最后又恨不得抱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