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朱厚照的冷遇,刘大夏依然不以为意,他重重咳嗽,叹息道:“老臣命不久矣,可是祖宗之法,岂可变也?自陛下登基以来,先是新政,此后又是镇国公擅改祖宗之法,长此以往,陛下这是要将太祖高皇帝置之何地?而今天下,固然与太祖时有所不同,可祖法乃是高皇帝所订,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而治,参等守职,遵而勿失,有何不可?倭国,乃我大明不征之国,这在高皇帝时,就有明令,而今镇国府袭倭国,老臣自知,这绝非是陛下的意图,实则是叶春秋恣意妄为的结果,于是天下人议论纷纷,非议四起,陛下难道不该严惩叶春秋,以平息非议吗?”
说到这里,刘大夏顿了一下,才又道:“臣与叶春秋,无冤无仇,可是陛下非但偏袒叶春秋,更是使他骄纵,自他进京,户部侍郎卢文杰遇刺,锦衣卫打死了读书人,此后叶春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举人方唐镜。”
“方唐镜,乃是福建举人,此番进京,是为了进京赶考,只因一时义愤,而妄言了几句,便被叶春秋当众格杀,陛下,朝廷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老臣老迈之躯,今日恳请陛下,治罪叶春秋,妄自袭扰他国,使我大明陷于无信的境地,骄纵谄上,此乃奸贼是也,无端杀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介国公,更该以命偿命,臣请陛下下旨,拿下叶春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一番话说罢,刘大夏对着朱厚照重重地磕了个头,最后才道:“今日若镇国公依然逍遥法外,老臣请陛下赐臣一死,老臣愿引颈受戮。”
嗡嗡……
殿中又是无数的窃窃私语。
刘大夏显然是决心已定,他这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他的话,可谓是振振有词,品德更是令人钦佩,身后的几个御史亦是拜倒道:“若陛下不严惩镇国公,臣等也愿追随刘公赴死。”
一个个的说要赴死,使得满堂哗然。
很显然,刘大夏的话还真是很有感染力的。
更重要的是,今日这殿中之事,异日必定会传遍天下,单单这些人甘愿赴死的行为,就足以让人为之倾慕。
在这殿中的百官里,有人开始内心挣扎起来,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拜倒道:“臣亦如此。”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拜倒,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四五十个……
某种程度来说,这应当是道德裹挟,大家都要死要活地跪下了,你若是还站着,那么迟早有一日会被人质问,当日你为何还能无动于衷?
所以有人虽不愿趟这趟浑水,却还是乖乖地跪下,跪下之人,多是清流,而名声,乃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本。
坐在龙椅上的朱厚照已是惊呆了,这么多人要拼命,再想想宫外的那些读书人,想想着两京十三省,那些闻讯的其他生员……
朱厚照不由懊恼地皱了皱眉,想了想,咬着牙道:“这件事,朕会好好思量,从长计议……”
朱厚照实在是想不到好办法,只能用了最实用的一个办法,那就是拖!
可到了这个地步,刘大夏还怎么可能让朱厚照以拖待变呢?
而且朱厚照的慌乱之态,不就是刘大夏最是想要的效果吗?
刘大夏正色道:“忠臣死节,本该如此,陛下若是不处置,依旧包庇放纵,那么就请陛下下旨,将臣赐死吧。”
“陛下,陛下啊……”有人已经恸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