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以孝义治天下,天子的法统就来自于孝道,若是连天子都不能作为表率,这纲纪岂不是大乱了吗?
而这些,其实也好解决,虽然现在外间沸沸扬扬的,可只需要冷处理一下,事情也就能掩过去了。
偏偏……上奏疏的人却令内阁乃至天子无法回避了。
“刘大夏……原来是你……”刘健此时才知道,这是组合拳,先是民变,接着是祖宗之法,而粉墨登场的却是弘治朝的君子刘大夏。
这位德高望重之人挺身而出,不但会引发热议,最重要的却是,他会引发读书人的模仿。
模仿是人的天性,可是什么人可以模仿呢?当然是好人,天底下谁算是好人呢?普天之下,除了这位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为人忠厚的刘大夏,还能有谁?
刘健的脸色铁青,却是隐忍着没有发作,他知道,刘大夏上的这份奏疏,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可他又不得不说,刘大夏这一手玩得很漂亮,因为他给了宫中和朝廷一个避无可避,且根本无法去作答的难题。
天子,你还要不要守孝了?
朝中的百官,你们难道就这样坐视着天子违背祖法吗?
刘健阖目,不发一言,这是一个难题,连他都无法解决,他决心和刘大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步入了公房,刘健张眸,就看到了一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看起来,刘时雍比从前又老了一些,两鬓早已斑斑,却进来时,忍不住握拳在口前轻咳。
刘健这时和颜悦色地道:“太保近来如何?”
这全是老友一般的交谈,刘大夏呵呵一笑,道:“尚可,刘公倒是比从前更精神了。”
二人同朝为官,都是历经宦海,目光一对视,都能从对方眼中寻到熟悉的感觉,只是今日,这熟悉之中却又带着陌生,刘大夏不露声色地道:“倒是老夫,已到了苟延残喘之年,半截身子,已要入土了,越是如此,想起历历往事,总是不禁唏嘘。”说着,他已坐了下来。
刘健只是莞尔,也没叫人上茶,而是徐徐道:“方才,老夫看到,有一份奏疏,是时雍上陈的。”他在案牍上故意搜寻一下,将刘大夏的奏疏寻出来道:“时雍这是何意?”
刘健的开门见山,没有让刘大夏觉得意外,他面无表情,只是道:“噢,不过是仗义执言而已。”
刘健眼帘微微一垂,意味深长地道:“是吗?仗义执言?没有他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