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双手持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他的面上,满是血污。
他的胡须已是乱糟糟的,鲜血在他的板甲上凝固,可是此刻,即便是他,也带着一腔的怒火。
杨文死了,因为躲避不及,一时摔倒,接着被无数人马践踏,他的板甲终于承受不住,深深地凹进去,而后冲破到了胸口,最后窒息而亡。
这是王守仁亲眼所见,这个素来沉默的小子,从前总是不发一言,可是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可当他想起自己远在天津卫的父母时,总是会偷偷在帐中垂泪,于是一时成为了笑谈。
杨文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可是今日,他的表现不可谓不英勇,眼看着那战马要撞到身边的同伴,他一个冲出了队列,与对方撕斗,可是现在,他倒在血泊之中,王守仁甚至没办法看到他的面容。
王守仁眼中布满血丝,这个曾经弓马娴熟的进士,而今发出愤怒的怒吼:“杀!”
“杀!”无数人举剑,犹如饿虎扑羊一般,一头扎入混乱的鞑靼阵列,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复仇。
许杰感觉自己的右手脱了臼,他单手持剑,依然挺身向前,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已经疯了,被动地被那些鞑靼人一次次地冲撞,本就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当他意识到这些鞑靼人也不过如此,当他看到有熟悉的人倒下,生死不知,当他看到叶春秋和王守仁已经率先冲入敌阵,他一下子没有了意识,耳边是刺入耳膜的怒吼和哀嚎,鼻下是刺鼻的血腥气,他的血是热的,热得沸腾起来,犹如熊熊大火在燃烧,他挥舞着剑,只想斩杀任何一个挡在自己的敌人。
而此时……
安静,安静得可怕,校场之外,没有人发出声音。
可是此时此刻,当看到乱作一团,已经完全不分彼此的激战,那种发自本能的杀戮,足以让所有人都发不出声音。
现在,仿佛连欢呼都不曾有了,大家只是安静地看着,看得很认真,到处都是血肉横飞,鲜血汇聚在低洼的地方,没有死透的人在地上哀叫,立即有人踩上去,提剑狠狠地刺下,而后更多的鲜血和脑浆喷射出来。
这已不是战斗,更像是一场杀戮,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才干休。
而此时………还在奋战的‘钢铁战士’倒下的并不是很多,而穿着皮甲的人则是越来越少,失去了战马冲击的骑兵固然勇猛,可是面对这些武装到牙齿,却一个个体力充沛的战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一切成了碾压,一面倒的碾压,先是鞑靼人与他们捉对鏖战,接着是两三人围剿一个鞑靼人,再之后,鞑靼人越来越少,剩余的人慌了,他们想要逃,他们恐惧到了极点,再勇敢的人,看着自己的同伴像切瓜切菜一样被砍成碎片,也会恐惧。当他们用尽全力反击,却只是火星四溅,发出铿锵的声音时,他们便意识到不妙,于是有人朝着校场的外围抱头鼠窜,而此时,一队队的禁卫却已将校场团团围住,这浑身是血的人一靠近,周遭的金吾卫、御前卫纷纷挺刀,将他们逼回去。
谁也别想走。
当初他们是如何杀戮骁骑,现在就该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时候。
围看的人,看到这一幕,竟谁也没有做声,这显然是有违决胜法则的,可是现在,大家都当做没有看见。
于是那绝望的鞑靼人回过头,已有哗啦啦的几个新军提剑而来,他已彻底绝望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接着有人踩在他的身上,有人用长剑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这一切使鞑靼人的血性终于被激发了出来,他们红着眼睛,向祖鲁靠拢,祖鲁浑身浴血,他挺着刀,像疯子一样地左冲右突,他的气力极大,宛如蛮牛,许杰等人将他团团围住,有人妄图上前,他竟如长臂猿一般,将这人扯住,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