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蓬里用来照明的是一盏汽灯,这让不大的帐蓬里亮如白昼,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坐在一角的桌子上,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显然是在打着嗑睡拓拔燕受的伤其实极重,孙军那一刀,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再听到拓拔燕居然还活着的时候,孙军还大吃了一惊
不过此时的拓拔燕只怕是生不如死数年之前,他背叛了大明,他曾经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战场之上战死,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俘虏,会被历经审叛之后再押赴菜市口挨那一刀
虽然都是死,但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了解明国的审判机制,像他这样的人,只怕会历经羞辱之后才会狼狈不堪地死去孙军所说的那些,并不是在恐吓他,而是一定会实实在在的发生的
拓拔燕不想这样死,可惜的是,他现在即便想自杀也做不到在经历了一天不间断地输血之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迅速地恢复,明人的大夫知道这个家伙的重要性,毫不吝啬地使用最昂贵的药物在他的身上,只是想保着他的性命让他能踏上大明的审判庭不吃东西绝食?那些粗壮的士兵们会捏开他的嘴巴,将熬好的粥硬灌进去,每天不是鱼汤就是鸡汤,比起明军的将领们都要吃得好
孙军自那天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何卫平每天会来看一看拓拔燕,看到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的拓拔燕,何卫平显然很开心
护士在疲乏地打着嗑睡,但拓拔燕却是一丝睡意儿也没有,他大睁着眼睛,盯着雪白的帐蓬顶,眼睛和脑子,是他现在唯一能动用的自己的身体器官了
一阵冷风袭来,他转动眼珠子看向帘门,一个墩实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慕容海,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走到病床之前的慕容海,俯身看着病床之上的拓拔燕,眼眶竟然是渐渐地红了起来
今日的慕容海,并没有穿军服,而是穿着一身便服,而这身便服,居然是蛮人的传统服装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一定很开心是不是?”拓拔燕竭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嘴角牵扯想要露出一丝笑容来
慕容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前,他的动作很生硬,将正在打嗑睡的护士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慕容海,她有些张皇失措按规纪,她是不能睡觉的,现在被抓了一个现行,而且是被高级将领当场抓住了
她不安地低着头,两手无意识地搅着衣角
“你出去吧!”慕容海挥了挥手:”这个人是我的老相识,老朋友,今天晚上,便让我来照看他”
护士哦了一声,并没有听出慕容海话里的意思,而是顺从地走了出去
“你还把我看成你的老朋友?”拓拔燕轻笑起来
慕容海沉默片刻,道:”我们两个,相识有十多年了吧?”
拓拔燕努力地想了想,半晌才道:”应当是吧,到底多少年,我记不清了!”
慕容海叹了一口气:”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年在正阳的时候,你带着我第一次去了青楼,那时候的我,可真是一个乡巴佬啊,啥都不懂”
拓拔燕看着慕容海,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慕容海有些愤怒地看着拓拔燕:”十多年了,那些年中,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敬爱的大哥,一个可靠的战友,可是你,可有把我也看成兄弟吗?”
拓拔燕嘴角咧了咧,”有时吧!”
“有时?”慕容海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起来
“是的,有时”拓拔燕笑了笑:”我与你是不同的,你当然知道我是一个西贝货,我并不是你们蛮族,我到你们那里去,就是带着覆灭你们的使命去的,你说,我怎么能和你们一条心呢,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利用你们而已当然,我是人,不会没有感情,相处的日子久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谊的,特别是我们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的时候慕容海,你现在年纪也不轻了,不会还这么幼稚吧,要说情谊,那自然是有的,但要说有多深厚,那却是假的,我现在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