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明狠狠地瞅了一眼小猫,道:“陛下,我们与齐国的交锋,兵戈相争,只是最后的手段,而在这之前,我们更需要努力去做的,其实与对付楚国是一样的道理,那就是干垮对方的经济。金融手段在对付楚国的时候,发挥了奇效,但相应的也引起了齐国的警觉,我们与齐国在这上面的谈判,就毫无进展,最后仅仅迫使齐人答应了在常宁郡和潞州两个边境地区通用我大明货币,走出这两个郡,咱们大明纸币就不能使用了,更别提在齐国境内开设银行了。不过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手段,那就是低价倾销。比方说纺织业,现在我们大明与齐国,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手工作坊式的生产,价格相差不大。我们的略低一些,但如果这种机器能够运用到生产之中,如陛下所言的以一当百,那我们的纺织产品的价格会低到让齐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在市场之上将会具有绝对的统治力。当我们的产品大量涌入齐国的时候,带来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齐国的整个纺织这个行业的大崩溃。”
耿精明愈说愈兴奋,“推而广之,这个机器能运用到的每一个行业,都会带来工作效率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资的生间将极大丰富,大丰富就会带来价格的下探,低廉的成本就给了我们用其摧毁齐国相应行业的可能。”
秦风微笑鼓掌,耿精明不愧是这天下最精明的商人之一,从看到这个机器到现在的短短的时间,便已经想到了这个机器的出现有可能给国家带来的最大作用。
“陛下。”一直没有做声的首辅权云看着秦风,缓缓地道:“这个机器的出现,的确会让我们大明踏上快速发展的道路,但相应的也会出现许多问题,就拿耿户部刚刚所说的纺织行业吧,恐怕这个机器当真运用到纺织行业中去之后,我们首先得到的不是巨大的利润,而是无数的社会问题啊。”
“问题何在?”耿精明反问道。
权云白了对方一眼,耿精明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大商人的思维,只想到了赚钱,却没有看到赚钱之下的问题。
“耿户部,你可知道,江南一带是我们纺织行业的主要集中地,其实在其它地区,纺织行业虽然没有江南那样集中,但也同样是有的,你可知道,靠这一行吃饭的有多少人吗?涉及到多少家庭吗?当初我们对付楚国的时候,只是断了他们的纺织品的销路,就让江南饿殍遍地,动乱不休,你不会忘了吗?”
“呃?”耿精明打了一个突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现在我们可是江南的统治者,这个机器一旦应用,真如陛下所言以一当百,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立即要失去他们赖以存活的技艺吗?不仅仅是哪些在作坊里作事的人,还有那些男耕女织的家庭,立时也会断了一条谋生之路,这会让多少人家陷入困顿吗?陛下,滋事体大,一定要谨慎从事啊,楚地刚刚回归,人心并不稳固,突然来上这么一出,臣只怕江南等地,立时又会陷入到混乱当中去。甚至会波及到其它地方。要知道这一次我们打击的可不仅仅是江南一地,而是整个行业,我们大明本土也是有纺织行业的。”
“岂能因噎废食!”耿精明道。
“涉及千万人家,无数子民,耿户部别忘了,民来国之本,民若乱,何来治?”权云反驳道。
“首辅所言,的确是有道理。”秦风点头道:“商人逐利,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机器,他们必然会抛弃原先的工人,肯定会造成大量的失业人群,而价格的大幅下探,也必然会伤到我们大明现在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这是不可避免的的事情,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停下前进的脚步,怕发生问题而摒弃先进的技术,这是自缚手脚。所幸的是,我们现在知道会发生问题,而且知道问题会在哪里发生,那相对来说,就好办多了。我们可以预先做好相应的应对预案,解决这些人的出路问题,那么首辅担心的事情,便不会发生或者发生之后产生的破坏作用微乎其微。”
“陛下所言极是。”耿精明连连点头:“陛下,江南地少人多,将来一旦这些机器投入使用,所需要的人将会更少,但我们大明有的是地方差人,就拿桃园武陵等人而言,郡守们甚至下达了女子十六岁尚未婚配便会由官府强制嫁出去的地方法令,为什么,不就是想增加人丁吗?这些人在江南没了活路,为什么不去这些地方呢,去了这里,给房子给地给牲畜,有什么不好?”
“故土难离啊,一个人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活不下去了,谁肯离开家乡去讨活路?”权云叹息。
“我们大明建国十余年来,百姓迁徙已成常态,这些人现在过得可比那些没有走的人好得多。”耿精明道:“大明可不是以前的大越,交通发达,即便是千里之遥,也不过是数日可达,又有什么故土难离之说?只要朝廷做好应对办法,便能办好这件事情。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凡想要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必然会被车轮碾压至渣。”
权云默然半晌,看向徐来:“徐大师,这个东西从现在到真正投入使用,还需要多长时间?”
徐来思忖了一下道:“有了明确的发展方向,速度会更快一些。一到两年吧。当然,这也需要相应的行业派出他们最估秀的匠师与我们一齐来研究如何衔接的问题。”
“陛下,那就以两年为期,政事堂为认真地研究如何应对这一场大风暴的来临。”权云拱手道。
“首辅辛苦了。”秦风真心诚意地道,机器工业的发展,必然会带来手工业的大面积灭亡,由此而产生的社会问题,并不是一件小事,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未雨绸谬,正是老成谋国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