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娘的我们就不是好人吗?”和尚怒道。
剪刀看着他,默然不语,和尚一句话喷出口,自己却沉默了,的确,他算不得什么好人。
“在敢死营中,除了老大,我都看不起,我那时想的就是再立下一桩功劳,洗白自己,然后回去做一个正常人,给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他们生了我这个儿子,却一辈子为我所拖累。那些人找到了我的弱点,他们绑架了我的父母,用我父母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挣扎过,我也痛苦过,但最终,我仍然选择了我的父母。老大,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我的父母的。”
“是的,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背叛战友,背叛兄弟,死有余辜,但在我自己看来,不管多少人,都比不上我的父母的性命。”
秦风长叹了一声,仰起了头,任凭天上的雪花打落在脸上。
剪刀有罪吗?有罪。剪刀该杀吗?当然该杀。可全是他的错吗?兄弟,父母,他必须选择一样,他做出了选择。
要么不义,要么不忠。剪刀选择了不义。
“既然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今天又何必前来求死!”秦风看着他,冷冷地道,当了皇帝之后,他也经常面临着两难的选择,有所得,必有所失。
“我早就该死了。当年在安阳城,小猫说过一句话,让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小猫说,我是禽兽,但他们不是。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想,我越想越明白,越过越痛苦,原来,我一直以为我看不起你们,但其实内心深处,早就与你们融为了一体,早就将你们视为了兄弟,只是我不愿意去承认而已。秦老大,我想明白了这一点,反而心安了一些,因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这几年,我给父母送了终,还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儿一女,段家香火得以继承,这都是老大,小猫与兄弟们的赐予,我对这个世间已无所恋,唯一的憾,就是当年造的孽,所以我来了,希望用我的血,来洗清自己的罪孽,还清我欠下的债。”
“你还得清吗?”和尚怒道:“还娶媳妇生儿子,老子哪天找上门去,一刀一个,宰完拉倒。”
剪刀摇头,“你不会。”
“凭什么说老子不会!”和尚大怒。
剪刀微笑,“因为我是禽兽,你不是。”
“我呸!”和尚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入地,论起伶牙利齿,在敢死营中,他就从来说不过剪刀。
“弟兄们,我准备好了,来吧,杀了我,替兄弟们报仇,和尚说我一条命还不清,可我只有一条命,如果死了真有魂儿,那我再去给地下的兄弟们当牛做马吧!”剪刀站了起来,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赤身裸体地站在风雪之中。
小猫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眼眶是红的,手紧紧地握着铁刀,青筋毕露,众人都给他让开了道路,连秦风也闪身在一边,要说起与剪刀的仇恨,在场的的人,没有比小猫更仇恨他的了。
“呸”的一声,小猫一口唾沫吐在了剪刀的脸上,与当年在安阳城中一样,他并没有拔出他的刀。他凝视着面前苍老单薄的剪刀,突然大哭着转身,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小猫!”和尚大叫一声,转身上马,一路追着小猫而去。
野狗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吐了一口浓痰,却也是转身而去。他的刀,不会斩向这样一个人,那会脏了他的刀。
敢死营的弟兄们一个个走上前去,一口口浓痰吐在剪刀身上,剪刀闭目面立,一动不动。终于,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秦风。
剪刀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秦风,再次深深的躬下身子,“多谢弟兄们了!”
他转身,走向马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秦风仍然站在哪里,一动未动。
马车之内,突然窜出了一截火苗,一股浓烟冒起,旋即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中踪。
火越来越大,顷刻之间吞噬了整个马车,似乎剪刀在马车车厢之内,早就准备好了油脂之类的易燃之物,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烈火之中,突然传出了剪刀有些沧凉的歌唱之声,那是敢死营的战歌。
秦风霍然转身,默默的走向身后新的敢死营,那面烈火战刀骷髅旗,正在风雪之中招展,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