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原之中,一个身披蓑衣,斗戴斗笠的汉子提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包袱,艰难地跋涉着,每一步下去,在喀吱喀吱的响声中,积雪便没过了小腿。呼啸的北风将他披散在肩上的满头黑发吹得向后飘起,露出脸上一道长长的有些狰狞的伤疤。
脚印在雪原之上笔直的向前延伸,却不知最终的目的地会在哪里?
他是杨致,一个无国,无家亦无亲人的流浪汉。
在卧牛山,与昭华公主分别之后,他便漫无目的开始游荡,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报仇,曾经是支持他在万剑阵中活下来的理由,但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即便他跨过了九级的大门,成了这个世上武道修为顶尖的那一批人,但在他的仇人面前,他仍然不够看。因为他的仇人比他走得更远。
论个人武道他差了一筹,而论起世俗势力,他更是望尘莫及。他的仇人现在一呼百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他自己,却快要沦落为人人喊杀的落水狗了。
在大楚朝廷这几年不遗余力的抹黑之下,他的父亲,那个曾经为了大楚王朝沤心沥血,耗尽了一生精力的人,在百姓的心中,正在过去的贤相,一点点化身为贪婪,残暴,阴险的伪君子。
便是在礼泉县这样的偏僻乡下,百姓们现在提起过去的那位左相,很多人也会狠狠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骂一句狗官。
“我们这么穷,却是被这个狗官害得。”
听着这些乡下无知愚昧的人的痛骂,杨致只是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他走进了深山,在里面毫无目的游荡了一段时日,终于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迷路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到了何方,不过他也不在乎,赤条条来去一身无牵挂,又管他到了哪里呢?
他笔直的向前走着,身后的脚印便宛如一条镌刻在雪地的黑线。
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线,有缕缕炊烟升起,却又迅捷的被北风吹成四散飘零的雾蔼,孤身一人在深山,雪原之中走了多天的杨致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喜悦,原来,自己还是脱不开世俗世界,重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尽让也能让自己心中那一潭死水微微荡起涟漪。
加快脚步,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以他现在的武道修为,他完全可以做到踏雪无痕,但他却仍然深一脚,浅一脚的有些艰难的向前走着。保存自己每一份真力,将每一份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是他在万剑阵中学到的最为深刻的一条道理,因为示谓的浪费,会让他在最需要这一丝力气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被自己白白的消耗掉了。
这是一个不大的镇子,但让杨致惊讶的是,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繁华,短短的数百米街道之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更让他警惕的是,这里是齐人的地方,因为踏入街道的第一步,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驿站,从外面一眼便可以看到,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养着十数匹好马。而街道之上,不时也能看到有零星的齐人军人走过。
不是一般的郡兵,而是齐人正规的野战军。与楚人一样,齐人正规的野战军与郡兵隶属于不同的军事部门,在服饰之上也有着很大的差别。
其实不止是这两个国家,秦楚也是一样,四个国家不约而同的这种军事体制,来缘于他们的前身,大唐帝国,那个时候,唐军便是分成了两个系统,野战军负责国防,郡兵负责安内,各司其职。
杨致伸手拉了拉斗笠的下檐,头也更低了一些,缓缓的走在街道之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街道之上,像他这种打扮的人,尽然有不少,一看便都是走江湖的,自己还将剑裹在黑布之中,而那些人,却是堂而皇之的将武器拎在手中,而那些来往的人,似乎也对这些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有人去过问。
这让杨致放心不少。
精神一放松,肚子里倒是咕咕的叫了起来,随意走进街边的一家饭馆,选了一个靠近墙角的地方坐下,这个地方能对整个店里一览无余,关键是一边临着上楼的梯子,一边却又靠着窗户,对于他这样心怀鬼胎的人来说,当真是不二选择。
当然,对于店子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来说,这个地方并不合适,因为不但会从楼梯上有风吹下来,那间窗户上的窗纸也破了一个大洞,冷风正在嗖嗖的灌进来,两相夹攻,一般人坐在哪里,只怕要不了多大会儿便要变成一根冰棍了。
杨致当然不在乎,武道踏入九级之后,内息自然流转,对于他来说,早就寒暑不侵,即便是他现在赤条条的坐在这个地方,也不会让他有寒冷的感觉。
“一壶酒,三斤羊肉!”他简单的对满面笑容走过来的小二道,他知道自己的口音与这里的人有很大的区别,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