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马上骑士反应过来,蹄声得得,宿迁已是一溜烟儿的去得远了,他身后,上千名士卒一齐转身,向着火势燃烧的地方奔去。
和尚在屋脊之上飞驰着,两只手臂之上,各挽着一个大桶,桶里不是别的,而是油脂。他原本就是一个采花贼,一身轻功独步江湖,此时全力施展开来,犹如鬼魅一般,时隐时现,现在安阳城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围剿敢死营身上,稍有本事的人都去了哪边,而随着战事的不顺,原本就已经不多的用以警戒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地赶赴哪里,整个城中,除开东城,几乎成了一片真空。这给和尚的纵火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脚下又是一片木质的房屋,和尚也不管这里住着的是一些什么人,直接将一桶油脂尽数倒了下去,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晃,一丝火苗闪现,弯腰,点燃脚下的屋梁,他身影一晃,又向着远方奔去。
片刻之后,在他身后,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闻香楼上,程平之站在楼上,呆呆地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两个方向上都燃起了大火,那都是要命的地方,一个是府库所在,那里集中了安阳城几乎所有的粮食储备,如果那里烧光了,只怕用不了几天,安阳城中便得闹起粮荒,到时候几十万人缺起粮食来,可是会要命的。而另一片,是安阳城中贫民聚集的地方,那里,几乎都是木质的或者茅草搭成的房子,火势一起,必定会漫延开来,如果坐视不救,明天摆在自己案上的,便是令人恐怖的伤亡数字,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是这个官儿还当不当得成的问题,而是脑袋还能不能安坐脖子上的问题。
“辛大人!”他霍地转过身来,“我不能给你太多人了,你们的计划中,到处都是漏洞,这火肯定是敢死营余孽做的,我现在要派人去救火了,不论是府库的损失,还是百姓的无辜死亡,都是我这个郡守牧守不力的罪责,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们玩儿了。”
辛渐离勃然大怒,“程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事后有什么问题,自有太子殿下担当,现在绝不能撤人走。”
程平之冷笑,看了一眼远处疯狂战斗着的敢死营,心道这便是自己活生生的殷鉴。自己可不想步其后尘,再成为下一个替罪羊。
转身,下楼。片刻之后,一队队的郡兵迅速离开了这一片地带,向着起火的方向跑去,对于这些郡兵而言,去救火,自然要比与敢死营战斗好得太多太多了,虽然他们还没有投入战斗,但前方战斗的惨烈,已经几乎让他们吓得腿都软了,不过内卫副统领郭九龄摞下话放在哪里,却又让他们不得胆战心惊地等候着随时投入战斗。郭九龄不是程平之,对他们背后的靠山无可奈何,也不是辛渐离,在外头算是一个爷,可回到上京,不过就是一条哈巴狗,这位爷走到那里,都是顶级的,说是要砍他们的头,那绝对会砍的。
可现在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了啊!程平之是郡守,他下令离开去救火,这些郡兵自然跑得比谁都快,那速度,可比来时强得太多,那军容,自然也整齐得多了。
程平之一下子撤走了五千人,但撤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人,撤走的还有郭九龄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先前还能仗着人多,但现在,人数上的优势可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郭九龄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窗子,坐到了桌边,端起早已冷了的茶,一口饮尽,在他看来,已经结束了,这些郡兵无法挡得住敢死营的冲击。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失败的感觉。
“结束了!”他看着剪刀,和血糊糊的杨义,摊了摊手,“拦不住敢死营了。”
杨义不甘地咽着唾沫,如果拦不住敢死营,不能全歼对手的话,他的功劳,可就没有了,到现在为止,名单之上的重要人物,只拿住了一个野狗。
剪刀脸上肌肉抽搐着,于他而言,章小猫的走脱以及如此多的敢死营士兵的脱身,意味着他的后半辈子,都将在惶恐之中度过,只有在敢死营中生活过的人,才会知道敢死营的恐怖。整个计划是他设定的,在他看来,整个计划应当是天衣无缝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章小猫会突然离开了家去了东城兵营?他不明白为什么东城兵营没有按时同时发动攻击。
他突然走了出去,一把将绑在外头的红儿抓了下来,拖着便往楼下走。红儿大声惨叫起来,伴随着野狗愤怒的嗥叫。
杨义楞了一下,突然也扑了上来,一把叉住野狗,紧跟着剪刀向楼下走去,看着他们的身影,郭九龄的手举起,却终于又放了下来,叹一口气。
郡兵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去,剪刀提着红儿,站在东城大街的尽头,他的身旁,杨义叉着野狗,恶狠狠地盯着对面。
敢死营停了下来,小猫横刀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