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东全境之内,信他们的人,没有几个。
至于愿意听他们说话的,更是寥寥无几。
在这里,在这些年来,移民、游侠、屯垦团、商旅、列侯勋贵以及当地的土著,杂居在一起,彼此交融,彼此融合。
在此地的特殊气候和特殊地理以及特殊环境下,新的价值观和新的民风,渐渐形成。
安东人没有齐鲁的婉约。
在这里,也没有时间去玩什么风雅或者慢条斯理的去搞什么‘君子之道’。
要是什么事情都磨磨蹭蹭,不能立即决断。
那么,百姓就可能会误了天时,不能及时将种子播种,以让其在最适合的时候,生长和繁育。
游侠误了时间,就可能会少淘金,甚至,地盘被人抢走。
商贾要是磨磨蹭蹭,那么,市场和利润,就会成为别人的。
甚至,就连陈嬌的捕鲸,也得快。
稍稍一慢,鲸鱼就沉入了深海之中。
所以,此地的生活节奏非常快。
人们,无论是农民还是商人、游侠,都必须抓紧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抓住每一个可能利用的机会。
来为自己,为子孙,为家庭,尽可能多的多赚钱,多种地,多产粮食。
以便在冬天大雪降临时,能守着温暖的火室,看着儿女们吃着各种美食。
而不是瑟瑟发抖的蜷缩在房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儿冻死饿死。
所以,在安东,实用和效率,成为了首选。
也成为上至诸侯王,下至黎庶,都共同认可的道理。
自然,思想和学术,也必须跟此地的民风以及民心相符。
你说的话,连百姓都不想听,贵族不愿意接受,游侠和商人都抵触,那,你的话,就等于没说。
于是,自齐鲁迁徙而来,原本趾高气扬,打算教化夷狄,大兴一世的儒家,遭遇了滑铁卢。
在安东,哪怕是在朝鲜王国,他们几乎得不到支持者。
反倒是,两年前,几个赶着两辆马车,拢共就个人的新杂家在此地大兴!
时至今日新杂家的学苑,遍及安东各地。
甚至深入了真番和韩国,乃至于乌恒。
成为了上至贵族,下至黎庶都认可和信赖的显学!
就连游侠儿和商贾们,也接受和认可了新杂家的理念。
得到了支持后,杂家发展迅猛。
到今天,平壤学苑,号称弟子三千人,声威显赫于安东全境,通行于闾里、官衙。
多数兴起于安东的商贾和贵族以及军官,都将自己的子嗣,送去了平壤学苑,学习新杂家的理念与学问。
甚至,很多人,都愿意大笔大笔的捐献钱物给平壤学苑,用于购置印刷品、笔墨以及扩充学苑的学舍。
至于儒家?
哪怕是顶着一个孔子嫡传的名头,门下弟子门徒,也才不过数百而已。
被新杂家全面吊打和羞辱。
而自称‘新杂家’的平壤学苑,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和迅猛,并且得到广泛支持。
原因只在于,他们的理念和学说,全面适应和适合安东地区的现实要求和百姓的需求。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理念和学说,通俗易懂,脍炙人口,传播起来毫无障碍。
就是卫暴这样没上过几天学,文化不高的大老粗,也能理解他们的学说。
诸如‘礼仪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穷。’
‘士欲宣其义,必先读其书。’
‘夫道成于学而藏于书,学进于振而废于穷。’
等等,诸如此类的名句,哪怕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也能理解,也能有所得。
而对卫暴这样的游侠儿来说。
他更喜欢平壤学苑的夫子们,发散出来的那些心灵鸡汤。
什么‘和氏之璧,出于璞石。随候之珠,产于蜃蛤’‘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信欺在性,不在亲疏’。
让卫暴深以为然。
大丈夫的命运,当然是大丈夫自己来掌握。
跟什么血统、贵贱、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关系!
高祖用布衣得天下!
陈涉以城旦而掀翻秦朝!
这也符合安东地区的现状。
此地的百姓,百分九十以上,都是从前的破落户、佃户甚至是他人的家奴。
现在,他们发达了,自然不希望也不可能信什么血统决定命运啊,出身决定未来之类的鬼话。
安东人在这怀化,在这茫茫的雪原之中,一点一滴,用自己的汗水和勤劳,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
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的最好注解。
甚至于,新杂家们,连此地的贵族和权贵们的喜好,也照顾到了。
因此,安东之地,地处苦寒东夷之地。
最开始的时候,诸列侯家族,都是将家里那些可有可无的庶子甚至没有继承权的庶孽子打发过来的。
很少有嫡子和世子来此。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在家族之中,不受重视,从来都是被无视和轻视的对象。
所以,他们也很喜欢平壤学苑的理念。
甚至有人觉得,平壤学苑的夫子们,简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而在这些家伙,靠着经营加恩封国,而富的流油后,当然会觉得,这是自己努力的缘故,跟自己的哥哥没什么关系。
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来抢自己的东西。
“会不会是……”卫暴抬头,看向成安,忽然说道:“天子再次预见了匈奴人可能要袭击安东?”
成安也抬起头看向卫暴,然后舔了舔嘴唇:“极有可能!”
两年多年前,当今天子提前几乎半年,知道了匈奴将要入寇马邑。
于是,提前动员了禁军和虎贲卫、羽林卫,驰援马邑。
于是,有了马邑大捷!
今天,天子再次预见了敌人的来袭……
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
卫暴和成安,相视一眼。
匈奴人……
数年前,匈奴人可能还是魔鬼的化身,世界的恐怖来源。
但现在嘛……
卫暴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匈奴人,在马邑之战后,已经跟移动的黄金,活动的武勋挂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