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当然是打不起来了。
因为,匈奴的主力,今年没有西征。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尤其是那位特大匈奸且渠且雕难提供的情报。
匈奴今年没有西征,主要是去年在大宛吃的太撑了。
这个可以理解。
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
甚至可以说,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大半时间,都是在马背上渡过的。
一下子吃下几十万奴隶,尤其是还有十几万的育龄女性。
这对匈奴帝国的肠胃功能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哪怕是奴隶,也是需要资源来养活的。
匈奴人固然是将一切看做工具和财产,根本不会有任何慈悲之心和怜悯。
但,就算是中国的老百姓,对自己的农具,也是很珍惜的。
坏了要维修,烂了会心疼。
就更别提奴隶这种比工具要稍微高级和昂贵一点的财产了。
辛辛苦苦的抢回来,总不能是看着他们饿死吧?
奶酪和肉食不能给奴隶吃。
那奶酪的副产品和骨头总得丢几根去填饱奴隶的肚子,让他们有力气帮忙放牧和干活吧?
就更别提,那么多的适龄女奴了。
女奴虽然是奴隶。
但,他们跟匈奴男人生的孩子,却是匈奴人自己的种。
虎毒尚且不食子。
对自己的子嗣,哪怕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会照顾。
而这些,都需要海量的资源。
但,问题是,匈奴人在马邑之战丢掉了太多的牲畜。
汉军光是缴获都是上百万的牲畜群。
而遗散和死亡的牲畜,恐怕数目也不会小于汉军的缴获。
如此多牲畜的损失,对于匈奴来说,几乎等于中国失去了一个主要的产粮区。
没有了牛羊马的奶水,匈奴帝国几乎就要遭遇饥荒。
从大宛抢掠而来的资源虽然很多。
但,抢来的粮食,哪怕再多也会有吃完的一天。
于是,就目前而言,匈奴帝国的引擎,忽然之间,失去了动力。
好在,匈奴人是人。
是人,就懂得变通,也会交易。
所以,现在长城脚下的榷市贸易,空前繁荣。
匈奴人拿着大把的抢来的黄金、白银,犹如饕餮一般,疯狂的购买大量的汉室粮食、布帛,甚至于一切他们能够购买到的东西。
从夏四月开始,到现在,短短一个月。
汉室卖给了匈奴人五十万石粟米和小麦制品,超过十万匹的布帛、丝绸以及数千石食盐。
这还是汉室政府能管控和统计到的。
至于那些私底下,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利润的驱使下,将中国的米麦、丝绸、盐铁甚至兵器,走私到匈奴的商贾,根本数都数不清楚。
汉匈关系,于是出现了一个让刘彻和整个汉家君臣都哭笑不得的局面——尽管汉家君臣已经决定对匈奴开战,各种战争准备,有条不紊的进行。
但汉匈贸易,却达到了顶峰。
通过对匈奴的贸易,仅仅是在正规渠道。
汉王朝就从匈奴处获得了数万金的黄金!
此外,还有白银制品,数以千计。
西班牙殖民者辛辛苦苦在美洲杀人放火抢劫,无恶不作,但其劳动成果,却被明王朝像海绵一样吸走的故事,似乎正在这个西元前的世界上演。
甚至,刘彻毫不怀疑,汉匈之间,这样的贸易势头再持续个年下去,说不定,汉室就能躺着,依靠汉匈贸易,完成金本位改革所必须的黄金储备。
但,无论是刘彻,还是汉家的大臣们,都知道,这样的局面,必然是维持不下去的!
这场战争,到了现在,实际上哪怕汉室不想打。
匈奴人也一定会打了!
一旦,匈奴人喘过气来,走出马邑之战的失败影响,那,战争就肯定会爆发。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彻正在策划的河套战役和河西战役。
其实是一场自卫战争。
为了国防需要,也为了保护汉家的山河,不被匈奴人的骑兵马蹄践踏。
汉家必须收复河套,占有阴山,进而前出河西。
只有这样,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保护自己的百姓和臣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带着少府诸臣和宦官侍从们,刘彻转过一个弯,进入了石渠阁。
此时此刻的石渠阁,已经被将军列侯们征用了。
太史署的诸官只能避居到石渠阁的东巷办公。
而其主体建筑,则被一个个沙盘和一群群的军官所霸占。
“陛下!”见到天子到来,石渠阁内正在讨论战略和推演战局的列侯将军以及军官纷纷挺直腰杆,敬了个军礼。
“诸卿免礼!”刘彻提着天子剑,回以军礼。
作为三军的最高统帅和这个国家的至高主宰。
刘彻在马邑之战后就借口‘赳赳武夫,国之干臣’,宣布废除了军人的跪礼。
哪怕是面对君王,军人也只需要行军礼。
除了朝堂‘甲胄之士无跪拜’!
这事情,也就惊起了一点点波澜,随后就消失无踪。
原因很简单。
当此之时,臣拜君,君亦拜臣。
彼此地位,还算是对等的。
皇帝劳资把臣拜君,君拜臣,改成了臣敬君,君敬臣,在本质上来说,没有变化。
更何况,当年周亚夫坚持纪律,不拜太宗,让天下敬仰。
这说明,至少在汉室,跪拜什么的,也就是一种礼仪,而非封建社会的秩序,国本。
甚至于,历代刘氏天子,都是拿着‘免拜’作为荣誉,赐给三老的。
对于皇帝的这个命令,士大夫们,甚至还有人认为,就应该如此。
拜君,这是士大夫的荣誉。
丘八们死开!
但,这个政策,却让刘彻彻底收拢了军队的军心,让哪怕是一个小卒子,也知道,他们的统治者对他们非常好。
至于将军们,更是彻底归心。
一个尊重和优待员工,时不时还带员工外出嗨皮嗨皮的老板,能不受拥戴吗?
“陛下,高阙作战部署,臣等已经初步规划好了!”曲周候郦寄和弓高候韩颓当联袂上前,恭身行礼说道。
“卿等辛苦了!”刘彻闻言大喜,道:“请为朕讲演之!”
“诺!”韩颓当微微低头,笑着将刘彻请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