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忠义张口结舌,半晌后才瞪大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做任何调整,继续死守山道和两旁山头,不给乱党军队会师的机会?”
“没错!”李鸿章大力点头,阴森森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利用山道里的乱党军队为诱饵,引诱井陉乱党不断向这个战场投入兵力,给我们的援军创造破敌战机!”
江忠义又张大了嘴,说道:“可是这么做不但危险,就算得手,我的本部主力也基本上打残了啊?”
李鸿章搂住了江忠义的脖子,凑到了江忠义的耳边低声说道:“本部主力打残了,自然有你兄长江忠济江三将军给你补充,你这么做是为了他立奇功建伟业创造机会,他还能亏了你?但你如果为了保存实力,不愿意为你的兄长拼命,他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又会怎么想?”
江忠义恍然大悟,然后也没做任何的盘算,直接就恶狠狠的点了点头!
陪着江忠义安排好了接下来的防御部署后,又累又乏的李鸿章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乘着战事暂停的机会,亲自审问吴军将士在山道中抓到几个重伤员,了解各种急需掌握的清军军情。
清军奇葩傅振邦和张国梁带出来的兵不是一般的嘴硬,不管李鸿章如何好言利诱,恐吓威逼,几个不幸被俘的清军重伤员都不肯招供交代。好在李鸿章还有办法,仔细观察发现一个清军士兵态度不够坚决后,便把他押到了一边单独审问,又是喂水喂饭又是给他敷药,连蒙带哄,总算还是撬开了这个清军俘虏的嘴巴。
清军俘虏的交代当然让李鸿章明白了敌人为什么如此扎手的原因,也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清军会师的决心——把张国梁和傅振邦这两只猛虎放进了井陉盆地,给了他们缓气休息的时间,山西吴军肯定更没把握拿下井陉重地了。
益发决定了决心后,李鸿章又向那清军俘虏问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高邑急行军一百多里来井陉?傅振邦有没有说过原因?”
“没有。”叛变的清军俘虏摇头,说道:“傅将军虽然对我们很好,可是从不允许我们打听军机,所以他没说原因,我们也没有什么人敢问。”
察言观色见那清军俘虏神情不似作伪,李鸿章这才又问道:“那么官文带着直隶主力离开正定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官制台已经带着主力走了?”清军俘虏惊讶反问,“什么时候的事,小的从来没听说过啊?”
李鸿章继续察言观色,直到确认那清军俘虏应该没说假话,李鸿章这才在心里说道:“官文的后方肯定出大事了,不然的话,乱党军队肯定不会把消息封锁得这么严密,对自军士兵都隐瞒。”
“官文的后方到底出了什么重要大事?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一边拼命封锁消息,一边火急火燎的从高邑调遣精锐来井陉补强防御?从高邑……,高邑……,高邑……。”
默念着高邑这个地名,李鸿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过于疲惫的大脑却无法让李鸿章再往下深想一层,只能是默念着这个地名悄然进入了梦乡,还一觉睡到了天亮,直到被山道出口处传来的枪响惊醒……
…………
惊醒李鸿章的第一枪是井陉清军打的,急于接应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精锐强兵会师,天才刚亮,井陉清军就迫不及待的向吴军阵地发起了正面强攻,吴军将士则在江忠义的指挥下奋起迎击,坚决保为山中道路和两旁至高点。
本来实力就不是很够,还要同时守卫山道的前后路口和两旁高地,吴军这一战当然是打得要多激烈有多激烈,要多惨烈有多惨烈,还没来得及打退井陉清军的第一波进攻,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清军精锐就从背后杀来,吴军将士被迫两线开战,同时与体力充沛和杀红了眼的傅张精兵做殊死之搏。
如果不是山道狭窄容易防守,两旁山顶的制高点又在吴军手中,那么江忠义军肯定是想支撑一个上午都难,然而即便如此,吴军将士还是在激战中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才刚打到上午十一点就阵亡了超过五百人,伤者无数,还逼得吴军督战队一度对自家士兵挥动屠刀,接连砍死了多名临阵后退的士兵,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
吴军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多次强攻被吴军打退了之后,急红了眼的井陉清军不但再度向山道战场投入了援军,还搬来了十门守城用的重炮助攻,以炮火掩护自家步兵向吴军阵地发起进攻,还同样派出了督战队,砍杀临阵逃脱的自家士兵,逼着清军士兵顶着枪林弹雨上前和吴军打肉搏战。
对此,江忠义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投入预备队,也不断从两旁山头抽调军队下山增援,情况最危急的时候,江忠义还一度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队加入战场,拼死抵抗源源不绝从南面杀来的井陉清军。
下午三点多时,吴军在山道南面入口建立的四道防线已经被突破了三道,北面岩峰一带,张国梁所部的山东新军也已经端着里治步枪冲上了滚石落木堆砌而成的山顶,与井陉清军彼此之间都已经可以看到对方的人影!而吴军的督战队,更是已经拦不住自家士兵纷纷逃向道路两旁的山林!
“铛铛铛铛铛铛!!”
命垂一线时,井陉清军的后方,终于突然敲响了江忠义期盼已久的退兵铜锣,不但宣布了清军的会师美梦粉碎,更直接告诉了江忠义一个重要消息——吴军的增援终于来了!还肯定不少!
井陉清军潮水一般的退却,吴军将士欢声大作的同时,张国梁所部的山东新军也带着无奈的嚎叫被迫撤退,再也无力威胁可以全力守卫北线的吴军江忠义部。
见此情景,已经杀得脸上沾血的江忠义忍不住举起了带血马刀,振臂高呼,然而不等江忠义放下手臂,李鸿章却象带着残影一样冲到他的面前,飞快一把抓住了江忠义的甲领,大吼道:“忠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少荃,你明白什么了?”江忠义满头雾水的问道。
“我明白傅振邦和张国梁为什么要从高邑急行军来井陉的原因了!”李鸿章激动大吼道:“官文自己带着主力走了,还宁可影响军心也不敢公布原因,张国梁和傅振邦这两支乱党精兵也从高邑急行军来井陉增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江忠义更加糊涂的问。
“当然意味着官文是真的被迫退兵,不是诱敌,是他的后方真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不得不回去救援,又害怕我们乘机突破井陉杀入直隶腹地,所以就只能从高邑抽调军队补强井陉预防万一!”
“还有,张国梁和傅振邦之前驻兵高邑,明摆着防范我们的河南友军北上正定,接应我们杀进直隶腹地!现在乱党主动放弃了高邑防线,全力来守井陉,这也就是说,乱党已经不担心我们的河南友军北上正定夹击井陉了,我们的河南友军,也已经在直隶腹地另辟天地,捅到乱党的另一处致命要害了!”
比昨天晚上的李鸿章更累更困,江忠义当然更听不懂李鸿章的复杂逻辑分析,只能是晕头转向的问道:“那我们的河南友军,捅到了乱党的那一个致命要害了?”
“北京城!”李鸿章回答得斩钉截铁,道:“除了京城之外,再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让官文老狐狸这么紧张着急!不然的话,那怕是我们的河南友军打下了天津,官文那条老狐狸也不会急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