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拿!”宋晋仍然还是矢口否认,又说道:“你如果觉得是我偷了你的信,尽管到宛平县或者顺天府去报案!失陪!”
说罢,宋晋与翁同书大步往院里走,吴超越上来和宋晋撕扯,却被宋晋和翁同书联手推开,同时翁同书又叫来了差役,让差役把吴超越驱逐出翰林院,吴超越大吼大叫只是要宋晋归还书信,但双拳不敌四手打不过宋晋和翁同书的联手,更被翰林院的差役给强行架出了大门,直接摔下台阶,吴超越挣扎爬起,大哭着又想冲进大门,却又被门子拦住,再也无法踏进翰林院大门一步。
急得焦头烂额的吴超越在翰林院门前放声大哭间,旁边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同时翰林院里也有不少翰林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再然后,很自然的,一个同样在翰林院里当差的干瘦年轻人就走到了吴超越的面前,无比疑惑的向吴超越问道:“吴公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里放声大哭?”
抬起朦胧泪眼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李鸿章,吴超越顿时就象被欺负的小弟弟看到了兄长一样,一把拉住了李鸿章委屈大哭,一边哭一边求李鸿章给他帮忙,李鸿章听得莫名其妙,忙安慰道:“吴公子,有话好好说,你要我帮什么忙,仔细说清楚,我一定尽力。”
“少荃兄,请你把那叫宋晋的编修叫出来……。”
吴超越哀求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鸿章的脸色就已经大变了,脱口打断道:“宋晋?这事和他有关?”
吴超越有些茫然的点头——这次吴超越的茫然表情不是假装的,是真不明白李鸿章为什么这样惊讶。李鸿章则连连跺脚,低声说道:“吴公子,你这次太失误了,你知不知道?宋晋宋锡蕃,是翁心存翁尚书的得意门生!翁尚书因为你家的事被革了职,还被押进京城交部议罪,宋晋正恨你入骨,你怎么还和他扯上关系?”
吴超越张口结舌,也立即就明白了宋晋为什么刺探自家与洋人暗中勾结的证据了,李鸿章则又低声说道:“还有,翁尚书的长子翁同书也在这翰林院里当编修,还和宋锡蕃是至交好友,你跑到这里来大闹,不是正好给了他收拾你为他父亲报仇的机会么?”
宋晋身边的人是谁,刚才就觉得他有些眼熟的吴超越也马上猜到了,再然后,吴超越的嘴巴里突然冒出了一些白沫子,摇晃着缓缓摔倒,绝对算是热心肠的李鸿章赶紧把吴超越搀住,连声询问吴超越情况,吴超越则双眼翻白,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和反应…………
再然后,得到吴超越被吓昏在翰林院门前的消息,翁同书和宋晋再不迟疑,马上就从侧门出了翰林院,一路奔向皇城方向,急奔路上,兄弟两人脸上还尽是喜色,也不断的咬牙切齿,“姓吴的狗祖孙,你们的报应终于到了!”
………………
该来看看吴健彰这边的情况了,做为一个四品外官,能够获得参加早朝的机会,吴健彰当然明白这是因为要当朝商议与洋人谈判的事,但是很不凑巧,这天的早朝又赶上了商议构建道州包围圈困死太平军的大事,还是先商量这件事,所以六十多岁的吴健彰在太和殿外足足跪了一个半时辰,这才听到了宣他上殿的旨意。
战战兢兢的上到金銮殿,已经朝里无人的吴健彰马上就察觉有无数道不怀善意的目光射来,让第一次上金銮殿的吴健彰更是紧张万分,还没走几步就已经双膝跪下,口称万岁时还结结巴巴把自己的名字都说错了,惹得满殿大笑。
还好,念在吴健彰收税还算得力的份上,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并没有计较吴健彰的失言之罪,还赐了吴健彰平身,然后直截了当的向吴健彰问道:“吴健彰,这次朕宣你进京协助钦差与洋人谈判,你临行时,上海租界那些洋人可说了什么?”
“禀万岁,微臣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接到旨意后,就再没敢和洋人说一句话。”吴健彰如实答道:“所以洋人是什么反应,微臣不知。”
咸丰大帝闷闷不乐的点头,既满意吴健彰的谨慎,也失望不能提前知道洋人态度,而另一旁的穆荫中堂却根本不信,语带讥讽的说道:“真的吗?吴大人,本官可是记得吏部给你的评语就是与洋人有水乳之合,你进京协助钦差和洋人谈判的事,上海租界的洋人能不知道?”
“千真万确。”吴健彰在这点上倒是人正不怕影子歪,坦然答道:“肃顺肃大人可以为下官做证,下官接到旨意后,连上海城都没出过一步,第二天一早就直接来了京城,肃大人还到吴凇江码头给下官送行,当时没有半个洋人在场。”
虽然是军机大臣,但穆荫还真有点惹不起咸丰面前的第一红人肃顺,所以也就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在心里说道:“没和洋人见面说话,就能证明和洋人没关系了?你和洋人暗中书信联系,或者派人给洋人带口信,还不是一样和洋人勾结?”
再接下来,勉强还算用人不疑的咸丰大帝倒是又问起了吴健彰对这次谈判的看法,而吴健彰昨天在兵部右侍郎的引领下到军机处拜见祁寯藻等人时,倒是已经知道了联合舰队开出的谈判条件,这会倒也没怎么怯场,直接就叩首答道:“禀吾皇万岁,洋人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明显留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微臣陪同钦差大人到了大沽口后,一定协助朝廷钦差与洋人据理力争,全力争取让洋人尽快退兵。”
“那就好。”咸丰大帝满意点头,又说道:“但记住几点,一是在谈判中绝不能辱及我大清朝廷的颜面国体,更不能让洋人觉得我们大清朝廷是怕了他们,要让洋人知道,我大清朝廷之所以与他们谈判言和,全是为了罢息刀兵,也是为了他们好。”
“第二,绝不能答应让洋人在天津驻兵,也不能答应让洋人在京城建什么大使馆。”
“第三,不许再开港口,一个港口都不能开!尤其是天津!”
“第四,不能割地!也必须少赔款!上次你处理青浦夷务,不是只让当地乱民赔了洋人三百两银子就把事情了结吗?那事干得好,这次要继续,赔款越少越好!你如果能让洋人不要赔款,那朕就记你大功一件!”
咸丰大帝说一句,吴健彰就磕头应诺一声,脸上也益发的愁眉苦脸,知道这次的差事比想象中更加难办。而咸丰大帝好不容易把他那些不切实际的要求胡说八道完了,这才想起另一件大事,说道:“也顺便议议钦差的人选吧?那位爱卿愿意担任这个钦差,为朕分忧?”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前些天被洋人撵回来的吏部尚书花沙纳更是恨不得把脑袋揣在怀里,生怕咸丰大帝一时兴起,又点名让他去背这口大黑锅。已经被点名担任副手的吴健彰也是默不作声,心里只是期盼负责谈判的正使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不然这次的差事肯定更难办。
面对着这一沉默场面,咸丰大帝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刚想盘算随便揪一个朝廷重臣出来当替死鬼时,一个太监却突然跑进了金銮殿,附到了翰林院掌院大学士柏葰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柏葰的脸色也顿时就变了,脱口道:“真的?”
来报信的太监点头,咸丰大帝也疑惑问起发生了何事,柏葰不敢怠慢,立即出列奏道:“启禀万岁,是翰林院两个编修翁心存与宋晋来报,说他们拿到了吴健彰与洋人谈判代表法国公使布尔布隆暗中勾结的铁证,让微臣立即代为禀奏万岁,请万岁定夺。”
石破天惊!柏葰的话还没说完,金銮殿上就已经是一片大哗,吴健彰也顿时傻了眼睛,惊叫道:“我和布尔布隆暗中勾结?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