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年8月4日,圣奥古斯丁,深夜。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浓重的乌云堆积在城市上空,将洁白的月华遮住。大地上没有一丝光亮,除了将军府等少数区域有着东岸进口的煤气灯之外,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只可惜今晚的风还不够大,不然真的是传说中的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放火了。
晚上11点40,高义坐镇棕榈树小学地下室,一边就着昏黄的烛光审阅文件,一边随时听取下属的汇报。这个地下室是秘密修建的,非常坚固、隐秘,内有档案室、休息室、储藏室、会议室,但没有武器库,因为这里并不是情报站的秘密总部,而是一个经常活动的临时基地,主要是来自学校的教员及部分家长。
圣奥古斯丁情报站真正的总部,在城外某间不起眼的农庄内。那个农庄的主人是一位“根正苗红”的西班牙人,来自塞维利亚,二十年随同父亲一起移民圣奥古斯丁。父亲去世后,他接管了农庄,继续经营,以种植棉花和烟草为主,和东岸商人没有任何瓜葛。这个背景简直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种“浓眉大眼”的半岛人会是为东岸情报机关服务的间谍,可见国家情报总局能量的强大。
圣奥古斯丁情报站有一个编制十余人的行动队,都是精明强干的专业人士。窃密、跟踪、暗杀、绑架、破坏等等,无一不能,都是经年训练出来的棒小伙。今天整个行动队都被派了出去,由队长王深(明面身份是棕榈树小学的教师)率领,协助一伙土生白人武装秘密控制并隐藏于圣奥古斯丁大教堂内(该教堂内有本地出身的神职人员内应),等待时机敲响钟声,作为发动起义的信号。
是的,起义者们都准备好了。他们主要来自圣奥古斯丁的周边乡村,那是土生白人生活的地方,是起义者最最主要的来源。多年来,他们早就受够了半岛人的种种特权,种种歧视,种种趾高气昂。凭什么主教只能由半岛人当?凭什么政府和军队的高级职位只留给半岛人?凭什么半岛人在经商时受到的限制这么少,税收这么低?凭什么马德里收走的税金不能用在本地?太多不满了!即便是在佛罗里达这么一个不算富裕,人口也不是很多的殖民地,土生白人、混血白人和印第安人也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以上说的是农村情况,其实在城市,土生白人的势力也很大。在军队系统中,除了来自欧洲的纯半岛人组成的军队外(这种比较少),大量殖民地军队是由本地人组成的,半岛人担任高级军官,土生白人担任少量高层及几乎全部中层军官,梅斯蒂索人担任下级军官。这种殖民地军队,其根本性质其实就是本地化的,如果其不能代表本地利益,甚至损害本地利益的话,必然会离心离德。这不,在有心人的渗透与挑拨下,圣奥古斯丁城内的一个绅士团已经完全不站在西班牙人这边了,甚至在数年前就已经如此。
由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组成的殖民地主力军团也大差不离。这些人对半岛人印象更差,虽然东岸人的形象在他们眼里也好不到哪去,但如果是站在他们一边帮助推翻半岛人的暴政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合作。毕竟,东岸人祸害的是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终究没祸害到他们头上。
这些本地化的军团,说白了才是本地贵族敢于反对马德里的最主要因素,其他的什么革命勇气、信念都是假的,没兵他们才不敢动手呢。甚至于,如果没有东岸任提供的外援及安全承诺,他们哪怕力量占据了相当优势,也不敢现在就动手,因为害怕报复。后世玻璃瓦尔、圣马丁在南美洲掀起的轰轰烈烈的革命,如果没有英国人拼命出钱、出武器、出培训人员,再遇上有利的国际形势,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造反。
但有了外援确实不一样。东岸人系统培训的许多军官被当地土生贵族塞进了军队,贵族们自己还有私人武装,储备了大量武器——说个不好笑的笑话,这些武器比跟随多拉多前来的西班牙军人手里的还要好——东岸海军还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那么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直接干吧!不干的话,怕是两边都得罪了,多拉多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要挨个收拾他们,东岸人怕是也不会放过他们,事实上只有一条路,没有其他选择。
“卢卡斯开口了吗?”在一份文件上签完字后,高义问了他秘书一个问题。
卢卡斯是前任佛罗里达将军,上任三年,毫无建树,因此被西印度事务院撤换掉了。现在他成了一个可怜人,丢了职位,没有护卫,除了五六个从伊比利亚就跟过来的追随者外,他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更惨的是,因为在位期间对本地人敲骨吸髓,得罪了很多颇有影响力的贵族,这些人可都是有机会弄死他的,特别是在如今这个一个敏感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