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在看到没什么生意后,刘福升示意伙计们将店铺的门板上了,然后打了个哈欠,打算到后院去好好抽上一袋烟,喘口气。这日子,真是让人不顺心,特别是在盛京这样的大城市,牛鬼蛇神也实在太多了点。
其实,盛京现在的人口真的不能算少了。自从与东国战事吃惊,“我大清”关外龙兴之地有沦陷的风险后,朝廷痛定思痛,在经历了多番廷议甚至是争论之后,最终决定放开边禁,往包括盛京、锦州、辽阳、铁岭、开原、凤凰城等核心城市迁移了大量的来自河北、山东和山西的汉民,以发展当地经济,为驻防于此的大量军队提供物质基础。
再后来,每每有从北满逃来的达斡尔人、鄂伦春人,以及从草原上过来的蒙古人,也都就地安置,与关外驻防的满蒙八旗一起生活,男女老幼总人数大概在十七八万的样子。当然靠他们是撑不起关外的经济的,在南满大地的农业、商业及工业活动中占据主动地位的,还是那些移民而来的汉人,他们的人数较多,如果算上从顺治朝后期就陆续渡海逃来的山东人的话,关外汉人总数其实已经超过了六十万人了,并且在各行各业中都发展得非常顺利,除了政治领域之外。
盛京作为关外首屈一指的大城,奉天首府,目前据粗略统治已经有了超过十五万人口,经济方面也是独占鳌头。不过呢,盛京的经济真要细究起来,其实多少有些畸形,因为这里的冶铁业和金属加工业非常发达,大量的工匠在官府的组织下,日夜不停地打磨枪管、生产铠甲、铸造火炮。说白了,他们生产的多是军需物资,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物事他们是不怎么涉及到的。就连每天都要吃的粮食,都是附近各府县生产的,当然也是汉民的贡献了,除了一些蒙古人赶过来的牛羊之外。
值得一提的是,与后世不太一样的是,此时进入满洲的汉民并不拥有自己的土地。事实上除了租种旗人土地的之外,大部分人都是租种的满清朝廷提供的份地(当然需要你自己开发了),不过地租很低,在连续耕种十年之后,就可以自己拥有那些土地。毫无疑问,这个政策虽然不如后世清末开边时的政策优惠,但也相当不错了,对关内汉民的吸引力很大,因此很快就聚拢了数十万人口,将原本一片荒芜的关外渐渐开发出了一点人气。
盛京附近因为八旗贵族较多,土地基本都是有主的,因此吸引到的关内农民并不算太多。若不是满清朝廷采取了一些强制措施的话,估计没人会愿意来租种八旗贵人的土地。所以,我们现在便可以理解盛京的工农业经济为何如此倒挂了,实在是人人都想拥有自己的土地而不是寄人篱下。在这一点上,中国农民千百年来的追求始终未变。
刘福升在盛京城里就老听人说,谁谁谁的庄子上又有人拖家带口跑了。其他府县来得早的人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土地,现在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你还在这给人租种土地,虽然不愁吃喝的,但总不是个事啊。因此,逃亡者日众,满清官府一开始还管一管,到后来基本懒得管了,根本管不过来。
现在盛京左近,种地的农民要么是有自己的地,要么是初来乍到,一无所有,不得不靠给人干农活混口饭吃,积极性高不到哪里去,最终导致盛京的农业经济发展不如其他府县迅速。堂堂府治,膏腴之地,竟然需要靠从其他州县调运粮食弥补不足,实在荒唐!
好在盛京城毕竟是首府,关外的政治中心,各色人等在此聚集,达官贵人也不少,因此商业上也还过得去。专门贩卖异国商品的刘福升在这里开店,生意还不错。他在凤凰城那边有些路子,可以搞到不少紧俏的朝鲜货物甚至是东国货物,像朝鲜老山参、东洋刀剑、南洋特产、东国奇物等等,每每总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但火爆的生意也吸收了很多人觊觎的目光,刘福升每月用来打点各路人马所花的钱,怕不是就有上千元之多——清国铸造的银元,比东岸银元含银量略高,官方汇率1:12,实际交易中大概在1:11的样子——除此之外,因为军费开支的浩大,刘福升的店铺还经常被官差过来摊派,每次少则百余元,多则数百元,让人苦不堪言。
刘福升曾经算过账,每年利润的六成左右,要拿来打点官府、社会人士以及支付摊牌费用,负担其实是非常沉重的。相信若不是他所贩卖的异国商品属于紧俏货物,利润奇高的话,这生意也真是没法做了。
刘福升也观察过同一条街道上其他的店铺,发现大到批发粮食的巨贾,小到卖日用品的杂货铺,大家的日子其实都大同小异,被压榨得厉害。刘福升是旗人出身,虽然是个汉军旗,但到底有一层保护,因此日子稍微好点,但其他普通汉人开的店铺日子就要难过一些了,政治上天然就矮了一层,日子比他稍微差点,但也勉强过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