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3年9月1日,帝力港。
这个时节的帝力港空荡荡的,港口内漂浮着菜叶、烂木头和动物尸体。一些本地马来人驾着独木舟,徒劳地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兜售他们船舱里水果和鱼获的对象,但总是劳而无功。岸上少数穿着警服的马葡人(马来、葡萄牙混血)懒洋洋地巡视着,恨不得赶紧走完这条街道,然后可以到派出所内凉快凉快。唯一忙碌着的,大概就是那些正辛苦搬运着粮食的码头力工了,他们多是马来土著,生活贫穷,不在烈日下出卖自己劳动力怕是活不下去。
小松健次郎穿着一身崭新的东岸陆军预备役夏季短袖军服,坐到了一间凉棚下,并让老板给自己端一碗凉茶过来。这个简陋的凉茶铺老板是个广东人,但却不是广东土生土长的,而是在巴达维亚出生的不知道第几代老广,听说天朝大军占了半个帝汶岛,便屁颠屁颠地全家移民过来,靠做小生意维持生活。
当然老板现在也知道了,占领帝汶岛的不是天朝大军,而是东岸大军。不过这无所谓了,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家人,他可以在这里得到比巴达维亚更好的保护。在他以前生活的荷兰城市里,荷兰红毛虽然与东岸政府关系不错,商业上也颇多依赖,但终究也是有自己利益的。虽然不至于做出大规模伤害他们华人群体的事情,但一些打压或勒索却在所难免,有时候还会唆使土人侵犯他们的利益,因此日子过得并不是太舒心。
现在来到帝汶岛后就不一样了。在痛苦地学了一阵东岸官话,并勉强获得通过后,他们立刻就获得了华夏东岸共和国海外殖民地国民的身份,与当地移民而来的登莱军户、葡萄牙人、马葡人是同等地位,比土著马来人要高上许多。
唯一可惜的,就是帝汶岛的耕地似乎不是很多。这里的山实在太雄伟险峻了,几乎覆盖了全岛的绝大部分地区。山上森林茂密,人迹罕至,道路不通。要想去岛的另一面,就只能坐船,非常之不便。
茶铺老板原本是打算种地的,因为他家在巴达维亚近郊就是以种菜为生。后来卖掉土地全家移民帝汶岛后,依然打算以农业为生。只可惜这里土地数量甚少,且多把持在葡萄牙贵族手里,东岸人清理了一些不听话的贵族,并拍卖了部分土地后,供应仍然十分紧张,因此他才无奈将卖地得来的钱在近郊买了套宅子,老父母在宅子周围种了些瓜豆什么的,而他们夫妻两个则带着孩子到码头附近经营一家茶铺,惨淡维持着生计。
不过听说官府最近在征调那些登莱军户们,打算去附近山里搜剿可能存在的土人,然后开辟出一些种植园来。种植园将以咖啡、可可、香料为主要经营对象,可能也有一些果园,但不会太多。茶铺老板对这事很关注,他觉得一旦开辟出部分山地的话,搞经济作物的种植应该会有一些前途。正好他的兄弟也打算从巴达维亚那边过来,如果此事成真,那么去山里种咖啡也不失为一条路子,对本岛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偌大一个岛,你不能光靠卖木材为生吧?那点收入,甚至不一定能抵偿从澳洲、拉包尔等地进口粮食的费用,到头来还得这两地半卖半送,实行财政补贴,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而说起这个进山开辟种植园,其实也是东岸人的无奈之举。帝汶岛的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耕地确实太少,粮食产量颇有些不足。因为在行政上被划为澳洲管委会辖区的缘故,这里的粮食和肉类主要靠西澳地区提供,这其实是通过财政补贴的形式进行的。但澳洲管委会很显然不能容忍这种情况无限制进行辖区,故管委会主任彭远志下令在帝汶岛开展经济作物种植,以提供商品贸易的收入,减缓管委会的财政投入压力。
当然帝汶岛本地还有耕地开发的潜力可挖,葡萄牙人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好,如今东岸人来了,自然是拨乱反正,重新开发出更多的耕地来。彭远志相信,以东岸人的农业技术,肯定会比半吊子的葡萄牙人以及啥也不懂的马来人能够更好地发挥那些耕地的价值,出产更多的粮食。而也只有这么双管齐下,才是最终解决帝汶岛粮食缺口的思路。
小松健次郎没有土地。作为帝力守备队的一名军士长,这位前日本落魄武士选择了拿钱(按规定军人可以低价领取一定数量的土地),然后购下了一套位于城内的两层小别墅——是的,没错,这个别墅又是由台湾银行的房地产部开发的,显然又是被强迫的——让妻子和孩子住了进去,并且还聘请了一位穷困马葡人妇女作为保姆,帮忙照料。
因为一段时间以来没有战事的缘故,小松健次郎在帝力港的生活还是比较惬意的,至少比他那位又经历了几次残酷战争,并刚刚积功升任敢死队队长(原队长在清剿森林内土人时运气太差,被流弹所伤,后不治)的老乡野泽直人要舒服上许多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不是么?
小松健太郎现在担任帝力港港区的边防队长。他们不负责港区的治安,那是派出所的事情,他们主要负责检查来往船只有没有夹带违禁品,有没有危险可疑分子,有海盗或者敌国武装分子来袭时,就地构筑第一道防线,等待城内的守备队主力赶来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