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1672年政治危机,其实就是共和派与奥兰治派尖锐矛盾的表面化,从而引起的一连串派系纷争的事情。在这场由法国入侵威胁所引起的政治危机中,共和派被指责为过于亲法,遭到裹挟了民意的奥兰治派的攻讦,最终不得不退避锋芒。
在这次交锋中,很多担心国家遭到法国入侵的商人都站到了奥兰治亲王这一边。虽然他们平时一个个嘴上都在骂奥兰治派的议员,但真到了危机临头的时候,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躺到了另外一边,因为他们相信只有奥兰治家族才有保全联合省不被法国入侵的本事。
到了80年代的现在,随着法国人迫害新教徒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无数的法国胡格诺教徒跑来阿姆斯特丹,他们都是社会精英分子,能说会道,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发生在法兰西各地的可怕的消息,这引起了联合省全社会的广泛愤怒。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即便是共和派内部也有很多人对法国人感到了害怕,因此多年来他们所提倡的改善与法国关系的调子也就唱不下去了。再加上奥兰治派落井下石地指责共和派“通法”,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总之令很多中间派对他们产生了疑虑,整个共和派的生存环境快速恶化,让他们更进一步地陷入了虚弱的状态,渐渐失去了对奥兰治派的制衡——整个过程,和当年几乎如出一辙,奥兰治派的每一次坐大,几乎都和法国人搞事逃不脱关系。
林定之刚才说道担忧这次又会演变成1672年的政治危机,其潜在的意思其实说的不是法国人,而是北海对岸的英国人。
在最近几年,也就是英王詹姆斯二世继位以来,因为国内税收和宗教政策的缘故,与国会的资产阶级议员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这个男人在1685年哥哥查理二世去世后登基,然后甫一登基就遇到了哥哥私生子蒙茅斯公爵造反事件,不过长期在军队里服役的他并不慌乱,打起精神与他周旋。
当时是也,因为詹姆斯二世是天主教徒,而蒙茅斯是新教徒,英格兰很多商人或保守贵族都对蒙茅斯公爵表示支持,并且暗中送钱送人送武器。蒙茅斯起兵时仅有荷兰人赞助的三条船(在这件事上,威廉三世显然不希望一个天主教徒掌控英国),从者不过百人,结果登陆两天就有两千余步骑前来投奔。大家一切称呼国王詹姆斯二世为“约克公爵”、“天主教僭主”,呼吁全体国民兴师除暴。
随后,在起义部队尚弱小的时候,德文郡最高军事长官、阿尔伯马尔公爵手头握有四千兵马,结果直接放弃镇压撤走了,理由是他发现手底下的军队“爱戴蒙茅斯公爵”。起义军就这样一路通行无阻地抵达了陶顿,当地因为反对国王詹姆斯,因此第一时间投降,附近贵族也争相前来投靠。蒙茅斯在这里接受了二十位贵族少女亲手缝制的军旗和一部圣经,并在众人的劝说之中登基称王,宣布天主教徒詹姆斯二世为伪王。
蒙茅斯公爵的部队已经扩充到六七千人,开始四处攻城略地,声势一路高涨,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投靠。而这个时候詹姆斯还在国会里和议员们较劲,要求他们拨款镇压叛乱,议员们趁机提出了许多条件,这引起了詹姆斯的暴怒。
关键时刻法国人伸出了援手,他们赞助了詹姆斯二世不少钱款,使得它得以将驻扎在联合省的六个军团召回,同时也紧急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从伦敦出发,由马尔博罗公爵丘吉尔统帅,前往西部遏制起义军的扩张——他并不要求丘吉尔现在就打败叛军,那不现实,他只要求他们维持住局面即可。
这个时候,国会的议员们看到事情起了变化,没有拿住国王,因此也就不再坚持,最终同意拨款四十万镑用于镇压叛乱的军费。但即便如此,詹姆斯二世对这些人也已经很是嫉恨了,对各地企图投靠蒙茅斯的贵族、商人们也不信任,英国君臣的裂痕愈发明显。
在挫败了一次阴谋在伦敦发动叛乱的事件后,詹姆斯二世率军离开了首都,前往西部平叛。这个时候,他展现出了良好的军人素质和非凡的勇气,在赛奇莫尔战役中亲自指挥,一举打垮了蒙茅斯叛军的主力。在这场战斗中,詹姆斯的军队阵型一度被冲散,不过在卓越的指挥下,最后仍然取得了胜利,将叛军主力彻底击垮——蒙茅斯公爵逃离战场后,与一个农民交换衣服,结果最后仍然在一个水沟里被王军找到,然后被押回伦敦上了断头台。
叛乱就这样平息了。但詹姆斯二世仍然不满意,因为蒙茅斯叛军的很多重要成员没找到,这很显然是有人庇护了他们。而且,眼见叛乱平息了,原本允诺拨款四十万镑的议员们也停止了继续拨款,实际花费甚至不到三十万镑,剩下的尾款是坚决不肯给了,这令詹姆斯有些生气。
除此之外,国会议员们也要求詹姆斯二世停止征收包括海关关税在内的多项税收,转而将这项权利还给国会。他们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原本这些权利是国会批准给查理二世的,现在查理二世死了,自然这些税就归国家所有了,而不是詹姆斯二世本人——很显然,国家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国会手里,国王若是连点私房钱都没有的话,自然是什么事业办不成的,那样就等于是国会手里的一个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