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一来,北京朝廷对南方的关注度自然就不可能再维持以前那样的强度了,对南方最主要的割据政权大顺国的压力也不可避免地会减轻不少,尤其是当甘肃周边局势骤然紧张起来以后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当满清皇帝派出使者前往湖北,与李来亨的特使达成停火协议——哪怕是暂时的——之后,一切也就注定了:这一纸协议决定了今后中国大陆、蒙古草原乃至中亚地区的战略走势,也许影响到的还有东岸人在大陆上的种种布局。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自然有后来人来处理,没人可以制定一个永远不用修改的战略,即便他洞察历史走向也不行。
“那些蒙古骑兵被剿灭了?”有一名相熟的小军官迎了出来,问道。
“什么蒙古人?是回回而已。若是遇到了噶尔丹金帐下的精骑,俺还能有命回来么?而且,这次事情恐怕还没完,听说准噶尔那边还派了许多人进入青海,西宁城那边怕是有些麻烦。朝廷在青海的控制力本就不甚稳固,至今只设立了那个几个据点,周围全是满怀敌意的蒙古人、回回或藏人,还真是险象环生啊。”骑兵军官结果一壶酒,一仰脖就喝下了大半,然后借着酒劲说道。
“这准噶尔的祸害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叶尔羌国被灭了,瓦剌蒙古被统一了,以后不会祸祸到咱们陕西老家去吧?”小军官担心地问了起来,满是风霜的脸上全是忧色。他不是害怕,事实上他们这种陕北刀客一直以来出生入死的,对这些事情看得本就比较淡了,但还是担心家乡父老受到准噶尔汗国铁骑的袭扰甚至屠戮。
“应该不至于。朝廷在陕北一带也有兵马,而且火枪甚多,野战或是不利,守城总不至于为敌所逞了。”骑兵军官想了想后,说道:“再说了,咱们秦地,即便是孩童亦能持矛上阵,真要到了搏命厮杀的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唯一该担心的,就是和准噶尔对上了,这南方的局面怕是要翻过来了。”
看得出来,骑兵军官对自己家乡的防务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同时也对南方的大顺政权有些忧虑,担心他们趁机北上搞事,让他们腹背受敌。虽然他们对此不是很惧,但总是一件麻烦事,让人难受不已。
当然了,这位骑兵军官隐隐也听说过割据在登莱和宁绍的“海外来客”黄衣贼,对这些与朝廷打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未曾被剿灭的外洋势力的本事有些吃惊,更担心在他们与准噶尔蒙古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悍然出击,攻入山东西部乃至河北的京畿重地,那样所造成的破坏性可就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这些都是老爷们该考虑的事情,对他们这些当兵吃粮的人来说,做好眼前事足矣。即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在于准噶尔骑兵的交手中最大限度的保存己身和同袍,尽可能多地将老弟兄带回陕西老家,只要那些蒙古人不杀到自己家来,那什么黄教绿教、大汗苏丹的,关他们屁事!
“过两天还会又一支从汉中赶来的客军会抵达城内,肃州会更加兵强马壮了。听说朝廷已经下旨修建肃州、甘州、凉州、西宁一线的诸多堡寨,打算用筑城战术堵死这些蒙古人东进的路子。寨子的型制倒是有些意思,听说是从南方那些闯营余孽那里学来的,叫什么棱堡,出了名地易守难攻。不需屯驻几个人,就能挡住一路,当真是叫那些准噶尔蒙古马队寸步难行。”骑兵军官又接着说道。
当然他也没说,为了修建这些棱堡,清廷下令在陇南一带砍伐大木,同时在陕甘各地觅址大修砖窑,为这些堡寨提供原料。而为了将这些材料都能更有效率地运输上去,清廷还打算在陕甘一带大举征发民力,修建从凤翔府、巩昌府一带通往西北边陲凉州的木包铁轨道——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从登莱那里的东岸人处学到的新东西,一种比传统的马车运输效率要高上不少的运输体系,说起来,这也是清国人活学会用,善于变革,提升了自己的国力了。
类似的例子其实还有不少。比如清国人想尽办法从登莱或宁绍一带搜罗到东岸人公开、非公开出版的书籍,将其中很多有用的知识整理成册,应用到地方上去。尤其是一些有关农牧业的小知识、小窍门(都刊印在农学学堂的教材上),满清朝廷最为关注,并且也开始在皇庄里试点,如果确实不错的话很快就会被推广至全国,也是厉害了。
再比如,满清朝廷付出重大代价从前来贸易的外国商人那里获取新式的纺织机器,以提高他们开办的那些官营织造局生产的绸缎、棉布的产量。要知道,这些织造局可都是满清朝廷的钱袋子、命根子呢,规模颇为不小,这几年来技术也不是没有进步,说起来其实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快速崛起于西域的准噶尔蒙古面对这样的清国,究竟会打成什么模样,委实也很难说呢。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准噶尔如是,清国亦如是,今后结局如何,究竟是准噶尔大汗一统草原,还是博格德汗横扫八方,就看各自的造化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清国内部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格局,难道就没有什么微妙的变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