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3年1月31日,高文刚在漫天大雪之中抵达了卡吉贝伊港,并借住在当地一个由熱那亚人开办的商站内。
“熱那亚人旁边开的就是威尼斯人的商站,呵呵。这对打了无数年的老冤家,当年从地中海争斗到黑海,没想到这会倒比邻而居起来了,也是有意思。”披着一件厚实的貂皮大衣,高文刚站在商站外的茫茫雪原上,高文刚笑着说道。
前方不远处就是曾经碧波荡漾的黑海,不过这会已经被一层厚实的冰雪所覆盖着。冰面上渺无人迹,偶尔有一架雪橇划过,转眼又再度寂静无声,安宁静谧得不像话,让人直忘了在数百公里之外,数十万各国军人正在舍生忘死地厮杀着。
当然这里已经是克里米亚汗国境内了,虽然是边境,但因为地理位置不错,驻扎着三千多步骑,防备着从邻国流窜过来的所谓“土匪”的袭击——别怀疑这一点,虽然克里米亚大汗与摩尔达维亚公爵同为穆罕默德四世苏丹的封臣,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一团和气,大的冲突没有,但小动作是接连不断的——所以环境还算安逸,与此刻正因为维也纳之战而被要求派兵、派粮、派钱而搞得一团糟的摩尔达维亚公国是天差地别。
熱那亚商站的管理者是多利亚家族的成员,保罗·多利亚的外甥维克多,在此任职已经数年,算是一种历练和镀金吧。作为接近家族核心圈子的年轻人,维克多掌握了太多有关多利亚家族乃至共和国与东岸人的交易,因此对高文刚还是比较客气的,招待起来不遗余力,有什么话也不会藏着掖着。
“特使先生,我们当然可以舒服地坐在屋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喝着咖啡,注视着野外美丽的雪景。但此时远在维也纳的奥斯曼帝国大军,恐怕会对这种冰天雪地的气候大为痛恨吧?不知道前线的物资输送充足不充足,我感觉很难,雪一下,什么都没了,这就是‘冬将军’的威力,奥斯曼人太自信了。”维克多也站在了身后,一边看着远处奇特的雪景,一边朝高文刚说道:“新任大维齐威望不足,苏丹也想树立权威,一场仓促促成的倾国之战,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我们还能说些什么?”
“奥斯曼帝国的失败对贵国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吧?要知道俄罗斯人可还虎视眈眈着呢。你们再黑海北岸投资了那么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那里与西西里岛甚至已经可以并称为贵国的两大粮食供应基地。这种重要的地位,你们也不担心吗?更别提你们在卡吉贝伊、卡法、亚速等地也设立了商站,有一定的商业利益了,真的一点不担心吗?”高文刚回过身来,看着维克多,微笑着问道。
“一点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维克多老实地回答道:“但说真的,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与威尼斯人不同,与奥斯曼帝国没有领土争端,我们在这里的利益只有投资和商业,甚至于因为两国关系尚算可以的缘故,我们在黑海的投资大大超过威尼斯人。我们现在只能坐等,坐等新的消息传来,坐等局势的明朗。而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可能后果的心理准备了。”
“这是积极的心态。”高文刚赞许了一句。他刚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初步了解过了,得知克里米亚汗国的格莱大汗拒绝了苏丹穆罕默德四世的召唤,没有派出军队前往匈牙利和奥地利作战,而是选择保境安民——不要怀疑,这个年代的克里米亚大汗有资本这么做,他们的独立性本就很强,历史上维也纳之战之前,他们派出的骑兵就不听从大维齐和苏丹的命令,没有参加会战,径自返回了国内——这种态度,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担忧,一种对来自北方边境的强敌俄罗斯帝国的担忧。
为此,克里米亚的格莱大汗也派人前往西乌克兰境内,与如今掌权的盖特曼首领(原西乌克兰大公小赫梅利尼茨基因为掌控不了局面,已经被穆罕默德四世苏丹下令处死)进行了商谈。他们由奥斯曼帝国苏丹钦命监视西乌克兰的哥萨克们,因此一点也不客气,上门就是一番趾高气扬的敬告,要求西乌克兰方面厉兵秣马、整军备战,防止萨莫伊洛维奇的东乌克兰人马杀过来。
至于来自俄罗斯的人马,格莱大汗已经不指望西乌克兰能够帮上什么忙了。事实上,如果驻扎在东乌克兰的俄军西进或南下的话,这些早就已经闻风丧胆的西乌克兰哥萨克们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与其指望他们,还不如说克里米亚汗国的数万骑兵与黑海北岸的那一万多奥斯曼帝国驻军更靠谱一些呢,他们才是抵御俄军侵犯的中坚力量。
或许有人会说,之前俄国人不是已经与奥斯曼帝国、克里米亚汗国签署了为期二十年的和平协议了吗,怎么还会开战?呵呵,你这样问,只能说明你小看了俄国人的野蛮程度和无耻程度!与后世不同的是,这个年代的休战协议还是有那么点效力的,很多国家还是遵守的。比如当年第四次奥土战争后奥地利与土耳其签署了为期二十年的休战协议,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次愣是等到了1683年协议期满才将宣战公告送到了维也纳——这证明他们不是无耻地不宣而战——但俄罗斯这种国家可不一定会遵守这种玩意儿(历史上他们就公然撕毁了停战协议,中途发动了俄土战争),而且老的沙皇刚刚病死,新的沙皇继位,他们有充足的动机这么做,并且这一直以来都是俄国的基本国策之一,在国内并不会受到多大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