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帕里尼眯着眼睛轻轻扣下了扳机,只听一阵爆响,炽热的铅弹从1633型燧发手枪的枪管内射出,将一名身穿棉甲、头戴避雷针的清军将领模样的人射倒在地。
“马大人死了!马大人死了!”一些离得近的清军用吴语喊出了主将阵亡的消息。很快,只听呼啦啦一阵乱响,数百名脑后挂着辫子的绿营兵将士气崩溃地朝后逃去,并撤离了战场。赞帕里尼轻轻吁了口气,这里是扬州军储仓,他们刚刚占领这里不到两小时,清军就已经发起了三次攻击。眼前这波正是第三次,和前两次一样,都被东岸人顺利击退了,而且这次似乎还顺带击毙了敌军一名中高级军官,这让赞帕里尼稍稍有些满意。
“排长!”刚刚打退了清军,士兵们便簇拥了过来,刚才赞帕里尼作为军官吸引了清军的火力,多枝羽箭射中了他,所幸清军的箭矢还无法穿透东岸制式高强度弧面钢甲,赞帕里尼未受什么伤。
赞帕里尼一眼扫去,发现自己麾下还有18个弟兄,这让他心下一凉:又死了一个人?不过好在弟兄们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道:“排长,林小虎被鞑靼人一箭射中了肩膀,目前正在医务所包扎,没什么大碍。林司务长正在骂他呢,他这次冲得太靠前了。”
赞帕里尼点了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军储仓门前的一个石狮子旁,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烟斗,往里面塞了点烟丝点燃后抽了起来。这里的名字叫军储仓。顾名思义就是扬州城军队的物资仓库。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当今晨被东岸大军攻克后,大家就在里面搜出了大量的刀枪箭矢、号衣、皮甲、东方火枪(鸟铳)以及一些火药。当时守卫这里的清军战斗了很久,担任主攻任务的翟从谔部青州兵死伤了一百多人,协助攻击的挺身队第2中队也死伤了三十余名好手,这才将这股约七八百人的清军击败——大部战死或逃散,百多人投降。
占领这里后,清军立刻组织了数次声势浩大的反击,但都被增援过来的东岸军队击溃。这次清军主将被杀后。他们的攻势应该会消停很久了。
后方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赞帕里尼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们连的副连长高善。果然,来者正是高高胖胖的高善,只见他左手提着军刀,右手拿着一个铜哨,待走到军储仓门前后立刻吹了起来。正在休息的104连部分士兵们立刻起立整队,赞帕里尼也在其中,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斗倒干净,然后快速到自己排的右排头列阵。
高善看到五个排的士兵都在这里后,立刻扬起了他的大嗓门:“大帅有令。立刻增援城隍庙,那里的清军动用了两门大炮。八旗新军第2营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目前他们正在城隍庙内据守待援,大批清军堵在外面。快行动吧,莫大帅已经下令城外的几门长管炮也进城协助作战。这里的任务交给挺身队第5、6中队,他们已经从义学学舍那边赶过来了。”
高善下完命令后,104连的这上百名火枪手立刻与赶来的五百名挺身队士卒交接了防务,然后沿着小河边的大道走了两三百米到一处路口后便停了下来,从这里左拐不到百米便是城隍庙了。城隍庙紧挨江都县衙,是清军重点布防的区域。据说昨天白天清军统帅石廷柱还坐镇县衙亲自指挥作战呢,但当东岸军队先后攻克与县衙仅一街之隔的扬州府衙、军储仓等地后,这个家伙便撤到了城南区域的扬州书院内,还真是怕死得很呢。
赞帕里尼冲在前面,他见这里的街道相当宽阔,怕不是得有十几米宽。路口处的建筑是扬州府学,里面有250名挺身队长矛手以及200多名同样配备着长矛的军夫,只可惜他们没有火炮,单凭手中的长矛怕是无法击败占数量优势的清军的,因此便固守住了这里,等待援军到来。
看到黄衣贼援军到来后,清军那边一阵骚动,只见他们开始笨拙地挪动一门火炮,试图将炮口对准路口。这令赞帕里尼的瞳孔一阵急缩,自己的大炮去哪了?从来只有我们用大炮欺负野蛮人,什么时候野蛮人也能用大炮来欺负我们了?
副连长高善一看情况不对,立刻下令部队撤到府学内,依托砖墙防守。外面的清军在看到黄衣贼退进府学内后,大受鼓舞,军官迅速组织了数百人杀了过来,意欲冲进府学。这些人嘴里喊着各种听不懂的方言,神情亢奋,不过他们的努力注定不能成功。狭窄的府学门口被密密麻麻的42米长矛堵住,清军举着盾牌往里冲,但一时间又冲不进来。这种僵持的局面给了火枪手们极好的打靶机会,只见都不需要军官吩咐,士兵们便自发地举枪来起了自由射击。
拥挤在最前面的清军成片地倒下,后面的人却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仍在死命地往前挤。悲剧就这样诞生了,只见十几名身披重甲的掷弹兵冲到前面,勇敢地将手里点燃的手掷炸弹朝清军后阵扔去,只听几声闷响,被薄铁皮炸弹包着的铁钉、破铁片、钢珠在人群中四散而飞,密集到极点的清军死伤简直惨不忍睹。在又击毙了百余名意图爬墙攻进来的清军后,这波清军的反攻浪潮终于被击退了,赞帕里尼也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很焦躁,因为他们的大炮还没有前来,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上级禁止他们强攻清军有大炮设防的坚固阵地。刚才八旗新军第2营本来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将街道上的清军一步步压缩进江都县衙内,没想到突然遭到清军两门大炮的轰击,排成密集队形的他们当场死伤了七八十人,后匆匆躲进了旁边的城隍庙固守待援。没有大炮,就只能靠人命去填,而东岸人显然不舍得拿人命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