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是倭寇!”
龙潭县令赵成栋听到军将的告警,心头也不禁为之一颤。他虽然已经决心一战,却不代表他不会害怕。毕竟几十年来,倭寇之凶狠在江南流传甚深,今日不想竟遇到了数千人的倭寇进犯自己治下之地。
事到临头已经没了退缩的余地,赵成栋狠狠一咬牙,提着干涩的嗓音吼道:“与倭寇决战,后退者死!”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并夺去所有待遇!”
这个待遇是治安军之所以一直保有战斗力的原因之一,丰厚的饷银已经超过了任何营生可以带来的回报。不过这治安军也不是什么人想要加入就能如愿的。
首先,在身高上就有严格的限制,同时膂力和耐力都是身体条件的硬性要求,只要有一样不满足要求的,便失去资格。不但如此,更对应募者的身份有着严格的要求,首先一点卫所军户绝不要,其二市井商户绝不要,这二者油滑之甚,自然不适合令行禁止的军营。
有了诸多严格的筛选条件,这在另一种程度行也凸显出了治安军的地位特殊,绝不相同于以往的募兵,一时间,人人有所鄙视的行伍丘八,竟然也隐隐在龙潭小县中有了抬头的趋势。
营官得令之后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下达着各项指令。他本是三卫军出身,在龙潭县组建治安军时被从队官提拔为营官成为了本县治安军的指挥官,由于有着战场厮杀的经历,甚至连鞑子都不放在眼里,面对咄咄逼人的倭寇,自是冷静沉着。
五百火枪手被排成了五个百人横队,横亘在倭寇的必经之路上,显然已经做好了抵死一战的准备。火枪手一排排扣动手中火枪的扳机,连续不断的弹丸在黑暗中就像冰雹一样砸向了黑暗中蜂拥过来的敌寇。
营官的眉头微微皱起,治安军的训练效果让他很不满意。按照操典的要求,敌人在未进入己方第一排横队二十步范围内是严禁开枪的,但是治安军的队官还是在距离他们接近五十步的时刻下令开火,而二十步开外火枪的威力已经大打折扣,在五十步开外还能有多少弹丸命中黑暗中的倭寇已经成了一个与运气有关的赌博。
但尽管如此,连续不间断的火枪轮射还是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效果,黑暗中倭寇的冲击速度明显的缓慢了下来。对于治安军火枪装填的训练,营官还是比较满意的,能在火药定装的情况下达到五轮连射几乎不间断的成绩,这已经和三卫军的步战营极为接进了,虽然他们在每此向后的移动中,队形会出现短暂的混乱,但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陈营官一定要顶住倭寇的攻击,如果咱们此战不成,全县上万百姓,上万百姓的性命就全凭咱们这几百个人了!”
县令赵成栋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却又坚决无比。营官的表情露出几丝嫌弃的味道,这些个读书人事到临头就知道哭哭啼啼,不是平白的败坏士气吗?再说了,虽然对方有数千人,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至于这么末日般的沮丧和绝望吗?
“县尊不必担心,有俺在,定叫那些倭寇难进寸步!”
随即,营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股倭寇有了分兵的趋势,而且方向当是直取县城。似乎这些倭寇里面有内应一般,仿佛知道龙潭县城此刻的空虚底细,只是仓促之间他也不及细想,命令麾下军卒停止射击,整理队形听从号令。
经过刚才几次射击完毕的后退,他们始终与倭寇保持着将近五十步的距离。他要积攒士气,等候对方进入有效射击范围后再进行火枪齐射。
但很快有眼尖的军卒发现了黑暗中的异动,“营官,快看前面,倭寇身后似乎有更多人……”
那营官闻言后仔细向无尽的黑暗中极目望去,似乎果真有着规模几近数千的黑影在缓缓行动,纵使他曾在尸山血海中杀进杀出,此刻也不禁为之胆寒。
如果仅仅是此前的几千人,他自然不怕,可是对方突然又出现了援兵,那么就算他本人有着赴死之心,可部下们又有几个人能面对如此悬殊的逆境而保持住战斗意志呢?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营官顿时就陷入了两难之中。如果下令撤退,那么此刻治安军的撤退就一定会演化成溃逃,继而被倭寇一一追上蚕食干掉。可如果不下令撤退,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胜算微乎其微,除非老天能安排一场奇迹出现,或许还有侥幸的可能,否则……
“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援兵,那分明是野草在随风摆动!再谎报军情者立斩不赦!”
“营官……”
那军卒还想分辨几句,他并没谎报军情,可是他已经被营官粗暴的打断。县令赵成栋将信将疑,他试图向黑暗中看去,可是远处漆黑一片竟然看不清任何影像。赵成栋发现自己的眼睛白日里看远处的东西很是模糊,尤其在天黑之后视力下降的更为明显,稍微远一点的东西就模糊不清。
平日里虽然惹人不便,却终究是影响不大,可今日在战场之上,无法观察清楚远处的情形,如果耽误了大事,他岂非万死难赎?直觉告诉赵成栋,那个军卒的告警未必是无的放矢,只是营官分明是霸道惯了,有些听不进下属的话而已。
“全体听令,预备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