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人?朱运才眉头微微皱起,他拉开了架势要抓的是一个泉州口音的人,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个形迹可疑的江西人,难道背后还别有隐情?此刻的他就像嗅到了肉味的猎狗,安奈住心底里不断涌起的兴奋,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江西叛贼迭起,水路断绝,只怕你离了南京城也难立时回返吧?”
问这句话的同时,朱运才又将手伸向了那一叠薛锦龙交上来的路引,手指轻轻一捻,一张引号即兑的票据便显露了出来,上面的数字让他眉毛不自觉的跳了跳,心中又暗道:好大的手笔,不过是开据一个出城的路引就敢这么舍得下血本,此人若没有鬼,他的朱字就敢倒过来写。
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极为麻利的将那张银号票据从中抽了出来,将之藏在袖口中,然后自然的将那一叠路引履历漫不经心的翻看了几遍,又递了出去。
“取回吧!出城的路引可以开据,只是本官还要好心提醒你,眼下应天府以西就是连绵的战火,出了南京,只怕官军虽多也难保一路平安啊!”
江西商人薛锦龙谦卑的笑着:“承蒙明公抬举提醒,草民不胜惶恐,只是惦记高堂安危,无论如何也得回去!”
这一番对答滴水不漏,而且还极为得体。朱运才暗暗赞叹,如果不是自己已有先入为主,只怕也会被此人的孝行所感染,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而今此人这番做派又怎能不博人好感?
但是,朱运才凭借直觉,愈发觉得此人对答如此滴水不漏,便越是有问题,且先让他自以为得计,自己也好放长线钓大鱼,他相信在此人的背后一定会有惊人的发现。
一旁书办早就将路引填好,便循例又问:“可有随从?”
薛锦龙又恭谨的回答:“有从人二名!”
“好!请代为填写姓名籍贯。”又是一番周折后,书办最后嘱咐道:“请让随从往皂隶处验明正身!一切手续便悉数完成了!”
“是,是,是!小人记下了!”
等那江西商人刚刚出了签押房,朱运才赶紧招来了一直跟随自己的心腹家丁,低声对他交代了几句,使他死死的盯住此人。
那家丁点头应下,便也出了签押房,不一会的功夫,他就瞧见了薛姓商人,果见他领着两名从人急匆匆出了应天府衙。于是他叫上了两名身着粗布衣的皂隶赶紧跟了上去,一连拐了几个巷口,那家丁果是恍然,暗赞自家老爷所料不错,这个江西商人有问题。
那江西商人领着两名从人进了一所不大不小的宅子,大约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又急匆匆出来,身后同样跟着两名从人。但是经过家丁在暗中的仔细辨认之后,却赫然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已经不是进院子前的那两个人了。家丁连忙遣跟随自己的一名皂隶回应天府向朱运才报信,以使自家老爷早做准备。
朱运才得报后大喜过望,心道一整日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等到了结果。他决定亲自带人去抓捕,捕拿人自然还是用应天府的皂隶顺手,他在专人南京工部郎中之前就是应天府的通判,自有一批用习惯了的人。他就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应天府,直奔城西的石城门而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小片刻功夫就赶到了石城门,朱运才为了不以快马惊了那行事可疑的江西商人,距离城门还有一个巷口的时候便与众人放慢了马速,慢慢向城门而去。
谁知到了城门口却不见那江西商人,就连事先约定好,在此处一同回合的家丁也不见踪影。朱运才心下愠怒,觉得自己这家丁何时做事也这般不靠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忽然有人急吼吼的跑了过来,边跑还冲着朱运才一干人大声喊道:“不,不在石城门,他们,他们在,在定淮门那……”
等那人跑的进了,朱运才发觉此人不是应天府的皂隶吗?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他还是认出了此人。朱运才情急之下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布衣皂隶的衣服领子。
“你说甚?贼子在何处?”
皂隶本来就上气不接下气,被朱运才一揪,更是呼吸困难,“贼,贼子,贼子在定淮门!”
朱运才骂了一句:“险些坏我大事!都给我上马,走,去定淮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