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役显是侯方域的长随,哭丧着脸道:“小人也不知内情,只远远的见了家主与,与……吵了起来,又隐约听说不梳拢了,还拽了头上饰物纷纷扔在了地上,冒公子您与家主是好友,去,去劝劝也好啊!”
冒襄这时好似也醒了酒,跟着那仆役长随便往楼外而去。楼上的一众人等却没料到今日等来的竟是这个结果,有人意兴阑珊决意要走,也有人眼巴巴的等着要继续看个稀奇。却不料只眨眼的功夫,楼下便是一阵轰然乱响,很快便有嘈杂而沉重的脚步上了了楼来,所见却皆是一身大红的差人。
名士们经怒之下有人质问:“此乃繁楼,岂容你等放肆撒野?”
却见那差人头目冷笑一声,“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咱爷们并非应天府的衙役皂隶,乃是后军都督府的参将吴顺有,尔等聚众意图不法,本将奉令拿人,冒襄小竖子已经束手,下面老子念道名字的乖乖出来就擒,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众人顿时就傻了眼,如何看才子佳人成眷属的酒宴成了抓人的鸿门宴?忽然听得惊呼炸响,“有人跳楼了!”
却见那后军都督府的参将吴顺有哈哈冷笑,“小竖子以为行险便能逃脱么?老子早在楼下安排了军卒人手,跳了下去正好自投罗网!”
吴顺有话毕,展开手中公文,一个个念了名字,有人自是乖乖站了出来,也有人吓的跌坐在地板上,胯间竟是已经湿热一片,还有人试图蒙混过关,却早有军卒领了皂隶来挨个认人,亦是当众揪了出来。
米琰冲陆九频频使眼色,示意陆九一旦有变便与之拼了出去,李信却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这毕竟不是三卫军地盘,又处处皆是死敌,与其硬拼不如静观其变。再说,他看这参将吴顺有虽然来势汹汹,却行事颇有章法,那些负隅顽抗者也仅仅是锁拿而已,并未有言语侮辱和拳脚相加。而自己并非他公文上锁拿之人,若贸贸然行事,反而露了行踪。
李信忽觉袖子一紧,低头看去却是那叫小雅的女子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袖子,再看她身子微微颤抖,浑然没发觉胸前那一抹雪白已经露出了一大片来。李信将手握紧了小雅的芊芊素手,以示意她不要害怕,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凉。只见她的身子先是猛然一颤,继而又果然平静了下来。
吴顺有还在念名字抓人,居然连侯方域也赫然在列,眼见他念到了最后一页黄宗羲与吴应箕均不在其中,李信也算暗松一口气。吴顺有却突然念出了吴应箕的名字,黄宗羲惊呼一声,那吴顺有看了过来,却笑道:“这不是《公报》的主笔南雷先生吗?可不要乱叫,也就是吴某来了,若有个不认识先生的,把你当乱党抓了,岂非冤枉?”
“次尾兄乃我朝贡生,你,你们岂可恣意捉人?”
黄宗羲不说此话还好,那吴顺有顿时面色一冷,“贡生?他若珍视贡生身份何苦去与那些穷酸措大参合一起去?现在吴某也是奉命捉人,若有请托之词,还是赶紧去找人吧。”
说话间,吴应箕已经被军卒扭着双臂从人群中捉了出来,李信心道他那幼弟生性直率张扬,可别在这个时候出来闹事,谁知张望之下却发现他已经趴在不远处的桌案上酩酊大醉,打起了轻重不一的鼾声。
吴顺有没容得吴应箕说半句话,便一挥手令军卒将人插走,他本人则扫视众人一眼,冷笑道:“尔等书生莫谈政事,得此无妄之灾,何苦来哉?”
说罢,大踏步咚咚的踩了木板楼梯下了楼去。
黄宗羲这时已经神色大变,将目光求助似的看向李信。不过顷刻间众人便陷入一团混乱,纷纷抢着离开此地,哭喊惨叫之声顿时便汇城一片。一刻钟后,但见繁楼之上一片杯盘狼藉,所余仅有区区几人。
李信忽然要询问黄宗羲究竟发生了何事,却见那小雅忽而跪在李信面前,仰面望着他,哭求道:“贱妾有天大冤屈无人可说,只怕今日再不说便没有了机会,还望将军听贱妾一言,将军若心怀正义却有心无力,只怪贱妾命苦。若,若心力皆具只求将军能澄清玉宇还,还家父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