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在奏对中碰了软钉子这等事,京中的朝臣担忧无非是两种心思,一是那些侍郎尚书们,整日里怕被皇帝临时抓了差,去那辽西受苦不说,万一兵败还有可能丢官弃爵,恐怕连项上的人头都保不住。自打崇祯朝以来,因为打仗失利而被斩的四品以上官员不计其数,就连总督巡抚这等封疆大吏都说杀就杀,哪一个不是听到要去打仗的省份任职便胆战心惊?
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例外的,这个人就是当今皇帝的老师张四知。他年岁大了,向来又不以知兵而称著于群臣,所以皇帝断然不会派他去辽西的。至于洪承畴此番无法再返辽西,至多想个法子再选别人去,不过可有一条,这姓洪的在数月之前曾请托的五万两银子却休想再退回去。
“老爷,有人求见。”
家丁忽然在门外传讯,此时早就过了掌灯时分,外面一片漆黑,按照他的规矩,除了早有预约之人,是任何人都不见的。所以当即便阴沉了脸,斥道:“规矩都没了么?老夫入夜之后谁都不见!”
家丁还是没走,又道:“回老爷,此人是例外,带了入门之礼,老爷交代过的。”
“入门礼?”
“是的,老爷见还是不见?如果不见,小人这就将来人打发走。”
张四知眼睛骤然发亮,“他带了多少来?”
“回老爷,有二十万两!”
听了家丁的回禀,张四知嘴都笑开了花,“见,如何不见?现在就带他来书房!”
书房相见,这待客的规格可不低了,而且居然是连来者何人都忘了问。但是,自家的老爷不问,那家丁却不能不说,万一来人不和老爷的心意,之前又没事前报告,岂不是要受责罚的。
“回老爷,来人据说是待大同总兵王朴而来。”
“王朴?”
张四知吃了一惊,此人自从去岁鞑子入寇便销声匿迹了,虽然没落着惩处,但终究是被皇帝遗忘了的人,此人现在急着冒头,原来也是贼心不死,嗅觉倒灵敏的很,京师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有所动作,倒也是个聪明人。
“赶紧请吧!”
家丁得了老爷的招呼,应诺之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后,那家丁的声音又在书房的门外响起。
“老爷,人已经带过来了。”
“让他进来!”
家丁这才推开门,将一个布袍之人引了进来。张四知上下打量此人,凭借多年识人的阅历,断定此人绝不是官场众人,十有七八是个商人。于是也不说话,只是漠然看着来人,要看看他的反应。
来人也不简单,见张四知并不与之招呼,便主动见礼,自报名姓籍贯之后,自然也少不了提一嘴委托的东主,大同镇总兵王朴。
张四知猜的没错,来人果真是个商人,姓李,早就和王朴有所关联,只是后来李信强势进入山西,才本能的与其保持了距离,如今言之凿凿的说李信已经在锦州完蛋,此前偃旗息鼓的各路牛鬼蛇神们便也开始纷纷冒头了,王仆便是其中急不可耐的一人。
“王朴在大同有大半年了,虽然以前屡有败绩,不过这一回的表现倒也中规中矩,老夫在圣上面前,也算有话可说,只不知他欲谋求何职啊?”
李姓商人见张阁老开门见山一点都不遮掩,便也直言相告:“回阁老的话,小人之东主欲谋求山西镇总兵一职!”
此言一出,张四知差点没叫出声来,端着的茶碗幸亏没送到嘴边,否则一口水便有可能喷了出来。
“甚?要谋求何职?”
李姓商人再次重复道:“山西镇总兵!”
张四知疾言厉色,“你可知道李信还没死呢!”
李姓商人满不在乎张四知的勃然变色,继续谄笑道:“没死又如何,与死了又有甚分别?若是等他死讯传回,已成定局,不知又有多少人惦记上了山西的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