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放慢了马速,指着面前枯死的麦田,问郭师爷。
“不是有火力提水机吗?麦田枯死绝收,又为何不补种玉麦?”
郭师爷早看到了李信阴沉的脸色,赶紧解释道:“火力提水机是好东西,但还是供不及麦田,照样都枯死了,后来便只好都撤掉,全力供应给玉麦田。这些田地也不是不补种,而是补种了也等不及秋收,白白浪费了种子,如此抛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玉麦的情形如何?”
李信出于前世的惯性思维,这一段时间都过于将精力专注在工商业上,对于农业本能的忽视了。可在这农耕占主导地位的时代,恰恰农业是最不能忽视的。靠天吃饭的农耕文明,大旱无雨就意味着绝收,绝收就意味着将有大批的人因为存粮耗尽,而新粮又接济不上,面临断粮的危险境地。
“减产是肯定的,但到了秋天总会有收获的。”
四个字始终在李信的脑中徘徊,“饥荒来了……”
明朝的流贼之祸很大程度上都是来源于饥荒,而山西绝不能步了陕西的后尘。顿时,李信由铁轨路第一期完工带来的好心情彻底被无情的现实所碾碎,再也无心前去视察,反而考察起了绝收的状况,以及附近百姓家中究竟还有多少存粮。
但一路看下来,却让李信心惊肉跳。流贼之祸过去以后,很多百姓陆续返乡,并且在三卫军所主导的官府那里领取了足够吃到麦收时节的粮食,但眼下麦子却绝收了。
几户老农见家里突然来了大官,吓得不轻,虽然李信一再以示温和,百姓们却始终拘谨不已。
倒是有几个愣头青说话直来直去。
“大老爷赏点粮食吧,家里的粮食眼看见底了,过了六月恐怕好日子又到头了,往年还能逃荒,可如今却逃到哪里去,哪里还有山西太平?”
立即便有老人斥责家里年轻的后生。
“在大老爷跟前无礼,活腻歪了么?赶紧请罪去……”
在李信一再表示没有关系的情形之下,有老人从箱子底下掏出了布包来,层层打开,赫然是总兵府与太原府联合发行的粮票。
“米缸里还有些粮食,这些粮票兑了粮食,紧巴紧巴也能对付到秋收,大老爷别听他瞎说!”
看着老人粗糙黢黑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攥着那几张粮票,李信的心里五味杂陈,高兴的是粮票终于取得了百姓们的信任。可他却是知道实情的,当初为了稳定民心,田复珍和高时明都主张增发一批粮票,若是麦收时产了麦子到也不是问题,可如今…
说白了就是发行出去的粮票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全部兑换,若是此时发生了争兑,后果将不堪设想。
回到太原城兵营,李信第一件事就是将田复珍和高时明叫来,统计太原府究竟发行了多少粮票,而府库里究竟又有多少存粮,最后得出的结果却让人不寒而栗。
高时明一摊手,“只能向朝廷求援了,发赈济粮。”
恰在此时,朝中的眼线又送来了重要的消息。洪承畴正式复任宣大总督。而且据传闻,他正在谋求将滞留在宣府的三卫军步战营与骑兵营纳入麾下的可能,其间还游说了几位内阁大学士与司礼监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