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趁着月色走了,手提着一大包食物,他的弟兄们从来到朔方就没有吃饱过,他总是到云烨这里找吃的,虽然顾不了属下一千多张嘴,熬夜守卫的弟兄们总能得到一些意外的食物。
何邵的屋子依然透着亮,云烨走过去,推开门,只见胖子蜷坐在火盆边,用一个小铁叉烤着香肠,香肠肥嫩,大滴的油脂从特意扎出来的小洞里往外渗,滴在火盆里燃起了一朵朵橘黄色的火苗,何劭很认真的翻烤着香肠,没有发现推门进来的云烨,他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云烨没有打搅,就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何邵烤香肠。
把香肠放在鼻子下面闻闻香味,满意的点点头,就举起手边的皮囊灌了一大口酒,再咬一口香肠,闭着眼睛咀嚼,模样贪婪而专注。他似乎对食物很有感情,云烨从来没有见过他浪费过食物,哪怕在长安的酒楼里,他总是把饭盘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会剩下,有两次,云烨和他吃完饭后,他甚至不停的瞅云烨饭盘里的剩菜,大有扑上去吃干净的意思。
云烨认为自己找老何来做这件事,实在是找对了人,他对任何食物都不避忌,只要是吃的,他就能下肚,很好养活的一个人。关于食物云烨只听他抱怨过一次,就是军队里的饼太干,太硬,总是拉嗓子,不好咽,如果用肉汤泡着吃就是美味了,一个色鬼流氓兼纨绔能把艰苦的日子过的悠闲自得。这也是这家伙不多的长处吧。
牲畜身上能利用的地方他从不会放过,唐人一般是不吃动物内脏的 ,尤其是牧民,他们认为这是不干净的东西,要么抛弃,要么喂狗,老何固执的认为这些东西可以吃。也不知他那里来的信心,自己住了一大锅牛杂,闻味道。看颜色,云烨就是饿死也不会吃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老何装了一大碗,西里呼噜的就吞下了肚子,面不改色,心不乱跳,让在场的诸人惊为神人。
在他的强力要求下,所有的内脏都被保存了下来,看着堆积如山的牛羊内脏,老何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人喜欢他做的牛杂汤,就是白送也没有人吃。还好天气冷了下来,放一两天还不至于坏掉。
在知道老何吃完他那碗足以要人命的杂碎汤吐得天昏地暗,连绿色的胆汁都呕了出来以后,云烨去了他的牛羊内脏库房,捂着鼻子挑了一些食材。回到自己的住处,老何虚弱的靠在门框上看云烨如何处理这些东西,他发现云烨只是简单的把牛杂清洗干净,放姜葱,萝卜一起煮,不多时一锅白色的香喷喷的牛杂汤就出现在眼前。他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盛了一碗,一碗牛杂,吃的老何涕泪横流,揪着云烨的脖子质问,有好法子不用,非等他出丑才拿出来,是何道理
老何吝啬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香肠,猛然间觉得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抬头看,才发现云烨就抱着胳膊在那里看他吃东西,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
“你来了一阵子了”
“在你舔香肠上的油被烫嘴的时候就来了。”
“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会灭口。”
“就你这吃饭的德行,满朔方城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打算把这里的大唐军队全部灭口”
“那还是算了,老子打不过,爱笑话就笑话去,反正老子就这德行了,改是改不过来了。”
说完话,把酒囊递给云烨,拉他坐在火盆边上,又拿起一个铁签子,串上一个香肠继续烤。
“老何你何必如此苛待自己,你把家里带来的仆役全都派去运布匹,粮食,也不留几个照顾你,都是娇生惯养下的,能受得了这个苦”云烨今天才知道老何身边已经一个仆人都没有了,全部被他打发去运牛皮,羊皮回京城,再顺便运些布帛回来,不需要丝绸,那东西在朔方没有市场,这是老何千叮咛万嘱咐的的事。
看老何不做声,云烨又说:“家里的护卫不是苦力,你不能让他们去干苦力在干的事,现在牛羊杂碎都被大军吃了个干净,你也没有什么事了,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正理,钱是赚不完的,你急个什么劲啊”
“兄弟,你是家里的家主,你云家现在蒸蒸日上,家里的生意也做的隐蔽,书院有是一个挣名声的好地方,钱粮不愁,仕途是你不想走而已,如果有心,你现在的品级已经够高了,再爬一爬也不是不可能,云家就是原地踏步一百年,也不是我何家可以比拟的,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这次出来,我把家里最后的一点底子都掏出来了,不怕兄弟笑话,你嫂子的首饰都当了,如果这回生意失败,我只有死路一条,还好,兄弟你目光如炬,看得准,哥哥这回发了一笔,光运回去的牛皮,羊皮在长安就可以卖两三千贯,这一来家里就放心了,我也就安心了,那些货比我的命重要多了,家里的护卫都是老人了,知道轻重,生生死死几十年过来的感情,他们不会埋怨的。”
又是一个把家族看得比命重的家伙。云烨回想自己来到唐朝之后的所作所为,不禁苦笑,自己千辛万苦的谋划其初衷居然与老何别无二致,可笑自己刚才还劝了老何半天。
两个大男人窝在屋子里都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只有老何签子上的香肠被火烤的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