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
如果孙太医那药粉有毒,皇上早就该毒发了,怎么还会等了快半个时辰才有反应?就算这药是那种服下多长时间之后才会有反应的,皇贵妃也是先于皇上服下的,怎么在皇上之前,却是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
所以细细一想,便知道这很有可能不是孙太医那药粉的问题,反而是因为孙太医的猜测都是对的。这时候刚好是皇上中箭之后的三个时辰,那毒发了,和皇上服下的解药相冲撞,有了反应。
小太监应了一声儿,忙跑着往孙太医的住处去。
李忠贵对周炎道:“大人还在这儿跪着干什么哪?没瞧着皇上的确不舒服吗?哪儿有功夫召见大人哪?大人还是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儿等皇上好了再说也来得及啊!”
周炎一脸关切,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箭伤很严重?”
刚刚听到屋里的动静可不小,而且明显有吐血的声音。周炎心内暗喜,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表现得对皇上相当关心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李忠贵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静下了神色来,平静劝道,“只是陛下今儿真的没工夫见大人,大人若一直在这儿等着,跪坏了身子,回头儿可别埋怨上陛下就是了。”
“做臣子的岂敢埋怨陛下?”周炎捋着那山羊胡须,一双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笑着起身,道,“只是既然陛下身子的确不舒服,本官若是一直在这儿等着,恐是扰乱了陛下的安歇。若陛下因着本官在此而再有什么不舒坦的,本官可是要自责不已啊……”
周炎说完,悠悠然地转身离去了。
看样子,皇上的确毒发了。若是不马上离开,等下皇上死了,皇贵妃和李忠贵若是反应过什么来,他还不得被这些御前侍卫当场拿下吗?
他虽然准备得当,但现在却是一只羊在狼群之中,岂能不谨慎着些?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啊。眼瞧着他就要赢了,岂能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因而不用李忠贵再多催促什么走得那是相当快。
李忠贵见他这快步离去的背影,更觉得有猫腻儿了。
屋里,皇上干呕的声音还在传来……
李忠贵忙开门儿进屋,之间皇贵妃已经扶着皇上就近坐在凳子上,着急地帮皇上轻抚着后背。此时的皇上,面色青紫、浑身颤抖,瞧着样子很吓人。但很明显的,神智却是清醒的。且从不断地干呕上也可听出,皇上的声音相当有力,并无什么毒发将死之感。只是不断地呕出黑色的污迹血来……
皇上就像吃坏了东西一般,不断地干呕,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过了好半晌,脸上的阴翳才退下了些,浑身的颤抖也减弱了些。那无法控制的干呕之感,此时也没了。只剩下头晕脑沉、四肢无力。
皇贵妃急得眼泪儿都流出来,瞧着皇上平静了些,也知道刚刚那不是毒发之症,反而是解药的反应,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稍稍落下了。轻声道:“妾身扶着陛下去床上躺一会儿?”
此时皇上头沉得很,身体里的疼痛仍旧是有、恶心之感也仍旧是有,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不至于浑身颤抖、不至于不断干呕罢了。皇贵妃问了这一句,皇上是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拼尽了全力地强撑着起来。
李忠贵和皇贵妃忙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皇上,扶着皇上缓慢地往床榻那边走。
皇贵妃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皇上的身子,仍旧是轻微颤抖着的。且他的身子很沉很沉,真好像将死之人那般让人拖拽不动似的。若非是他的颤抖提醒着她,她还真要以为,他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
记忆里,皇上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痛苦羸弱的时候?皇贵妃但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只愿这些痛楚都在自己身上,能让皇上好受一些。
其实此时,除了身体上的疼痛,皇上最痛的,还是心吧?因为那一箭,很有可能是他的哪一个儿子射出来的。他自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皇贵妃和李忠贵扶着皇上到床边,刚走到床边,皇上的腿便已经没了力气。好在还有理智在,用那全身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向前面床上扑去,而不是让自己窝囊地瘫软在地上。
李忠贵和皇贵妃都急得眼泪直流,但是谁也不敢说话。只能一人扶着头、一人扶着脚,将皇上的身子正了过来,让他如同平日里那般好端端的平躺着。
平躺在床上,有意的平缓呼吸,皇上的身子倒也渐渐好受了些。面色也由先前的青紫,变成了惨白。额头上、身上,都是冷汗淋漓,看起来,就好像是正在发汗的重风寒病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