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边儿上的一个小院落里,薄馨兰正在用拨浪鼓逗兴儿玩儿。靳嬷嬷派来传信儿的奴婢刚走,薄馨兰却像是已经适应了好一阵子似的,对新封了霍美人之事,没有丝毫在意。
冬雪侍立在一旁,看着兴儿眨着漆黑水灵儿的眼睛,心事重重。半晌,还是低声道:“主子,那个江湖女子,一入府就被封了美人,可见殿下对其,很有些爱重呢。”
薄馨兰却是摇头笑笑:“未见得。昨儿殿下就回来了,怎么今儿才封?若真是在心尖尖儿上的人,还不得紧赶着去见么?殿下那脾气啊,什么时候能委屈了自己个儿?若真喜欢,昨儿晚上就去她房里了,怎么可能回昭德院去‘独守空房’?”
听薄馨兰这么一说,冬雪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稍稍放心了些。
博馨兰知道她的担忧。府里受宠的人越多,她想要复宠的机会就越少。若是长久地不复宠,岂不等于和被打入冷宫无异了么?酒不见天日,人人得以踩踏。到时候,她们只有两双手两双脚,怎么能抵挡过那么多有名分有势力之人的虎视眈眈?
之前她也担心这些,很怕在她还没有复位的时候,就有新人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甚至是有了身孕。如此一来,一波推着一波儿,她是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但现在,她却丝毫不担心这些。反而希望新人进得多多的,让殿下和容菀汐一时都忘了她。等他们都想起她的时候,只怕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想来冬雪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而且她们两个的命运已经被牢牢拴在了一块儿,也没什么遮掩着的必要。便将拨浪鼓给兴儿,让他自己拿着玩儿。边看着兴儿,边道:“如今太子被废,你觉得,最有可能顶上这位置的人,是谁?”
听到薄馨兰的声音很有深意,很是郑重,冬雪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低声道:“是……宸王殿下。”
薄馨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咱们家的宸王殿下。”
“太子被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薄馨兰的嘴角一勾,“殿下一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只怕不出一年……我们便是在‘太子’的后宅中了。那时……”
薄馨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这次太后能救咱们,可见太后对容菀汐并不十分满意。我就觉得容菀汐那肚子绝对有问题,只是殿下宠着她,俩人儿一直瞒着罢了。如果一年之后容菀汐的肚子再没动静,府里的那些侍妾,就算有人侥幸得以怀有身孕,孩子生下来,地位也是和兴儿差上十万八千里的……”
“那时候,不用咱们着急,为了让殿下保住这太子之位,太后和皇贵妃一定会做主提一提我的位份。所以咱们不必着急,这一年里,王府里进的新人越多越好。新人越多,容菀汐的目光就越不会放在咱们身上,咱们才能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等到王府的匾额变了名字的时候……”
说到那时候,薄馨兰不免有些期许,眼中的神色也变得有光彩了些,笑道:“到那时我们再图谋也来得及。只是那时候我们要图谋的,可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美人、侧妃那么简单了。那时……一旦容菀汐倒了,为了稳固殿下的地位,宫里头一定会做主,让已经有子嗣的我,坐上这正妃之位。”
冬雪听着,不免也很是期许,笑道:“还是主子想得长远,奴婢目光短浅,还一心扑在眼前的得失上呢!如此说来,在殿下谋得太子之位之前,主子反而要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这边,是越安静越好了?”
薄馨兰点头道:“对,越安静越好。我们得沉得住气……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冬雪了然,保证道:“主子放心,奴婢日后一定稳住了,绝不会让主子担心。”
薄馨兰很放心地说道:“我知道你向来稳妥,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子,好日子都在后头儿呢。”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显然都是很能沉住气的人。
其实薄馨兰心里头,却是很担忧。她和冬雪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而已,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她没和冬雪说呢。
如果宸王真的成为太子,太后和皇贵妃那边,为了稳住他的太子之位、必定先彰显他的子嗣,这是不假。但……一定会让她母凭子贵么?很可能,会由太后和皇贵妃做主,将这孩子过给容菀汐。到时候她可是求救无门,除了等死之外,别无他法。
但这话,她是不能和冬雪说的。说了,不过是平添人心之乱罢了,莫不如给冬雪吃个定心丸,让她这一年里也能安安生生的。
不管是她和冬雪说的那种情况,还是她隐藏着的另外一种情况,在宸王还没有成为太子之前,她的应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安安分分的偏居于此,最好让人忘记了有她的存在。不然,怕是她根本就活不到宸王成为太子的时候呢。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只有先活到那时候,才有机会应对。否则,可是连见到王府易匾的福气都没有。
过了早晨奴婢们传讯的喧闹之后,此时的王府后宅里,又是静谧得与往日无异。
薄馨兰看着兴儿,只觉得别说是让自己受这一年的委屈,就是受上两年三年,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她也甘愿。
一旦为人母,眼里心里,就真的只剩下自己的孩子了。心底里原本的那些,并不敢表露的对宸王的情意,此时已经渺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