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凝神静思,右手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的一叩一叩,发出有节奏的轻微响声。
这是李世民深思深虑的标志。
夏鸿升静静的等着。
良久,李世民突然抬起了头来,对夏鸿升说道:“若开商限,旁的不便之处且不论,害处最大者有三。商人大富,即谋权贵,其资财可促其周游天下,结交终生,若其成为权贵,必坐拥一方之大,致使朝权旁落,此其一也。从商者,其手下雇工,动辄千人之数。若其有异心,暗中聚众。官府难以监督。若其势成,必定为乱,恐春秋‘富商大贾横行天下,各地诸侯低首仰给’之乱象再现,此其二也。更可怕者,乃是官府不去管束!权贵与商人若是互相勾结,互为盈利,则并极大败坏吏治,动乱朝政根基。朕观诸史,如刀闲、南阳孔氏等人,“连车骑,交守相”,与地方诸侯互动频繁,勾结官员牟取利益者,数不胜数,此其三也!若你有解决此三者之法,朕可许你准备妥当之后,择地试行。”
夏鸿升精神一振,却又有些无奈。
向古代人解释商业能提高生产效率这件事是挺困难的。
在这些唐人眼中,商人不就是在甲地买了便宜货,运到乙地销售么?中间可曾创造什么新东西了?可曾为社会贡献出生产了?他来回跑自己还要浪费粮食!大家都用自己的东西不就完了吗,何必养着一群“寄生虫”。
这就是在古代商人的尴尬——不能做出像粮食、绢帛一样肉眼可见,伸手可摸的好处来。
“自由市场”,“看不见的手”这种概念显然超出了这帮古人的理解范围。夏鸿升也不知道该如何同李世民解释。
“陛下所言,微臣亦有想到。凡世间之事,皆有其两面,有光必有暗,有利必有害。”夏鸿升说道:“朝廷所能够做的,就是发扬其利,抑制其害。而不是一棍子打死。那突厥人凶残无礼,咱们不是还能用铁链锁了,去给大唐修路,减轻百姓的徭役么?商人亦如是。朝廷虽准其开限,自然也要给他们套上枷锁。这些枷锁,就是方才臣所言朝廷所定之商法、税法等法度规制。朝廷要考虑到种种可能之情形,并针对其定出法度来,然后便只要依法而行就是了。打个比方,比如说为了防止商人垄断,那么朝廷可设有司对平价收购市上滞销的货物,并允许商贾贷款或赊货,按规定收取息金。出钱收购滞销货物,市场短缺时再卖出。这就限制了大商人对市场的控制,有利于稳定物价和商品交流,也增加了朝廷的财政收入。诸如此类。”
“这些法度又如何得出?”李世民紧紧追问。
“臣当绞尽脑汁,以为制定。”夏鸿升说道:“且,其不完善者,于试点之地试行之时,便可看出漏洞,再补全对策,直至完善。”
李世民突然一笑,又说道:“半年之内,夏卿可否能将这法度之初本拿出?”
夏鸿升顿时一喜,立刻站起了身来:“能!”
“好!”李世民往后靠了靠,说道:“朕与你半年时间,将你方才所言之商法、税法之初本尽数编纂,交朕过目。若其可,倒是朕便让你择一地试行。你说得对,这件事情,朕若是不做,难不成还指望着朕的后人去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