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中,月仙的屋子里,夏鸿升同月仙相对而坐,她那两个侍女则机灵的离开了房间,到外面去了。
月仙起身向夏鸿升面前的杯盏之中倒入了一盏清茶来,说道:“奴家记得公子不喜饮酒,但好这冲泡之新茶。”
“不错。”夏鸿升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杯盏饮下一口,回味了一下那入喉的茶香,然后笑道:“自从洛阳一别,我便辗转来到了长安。不知月仙姑娘近况如何?”
“承蒙公子帮助,月仙在洛阳成功夺魁,之后便回转秦淮,妈妈看奴家还有些用处,总算是不逼着奴家接客了。又将公子的话本故事演绎了几回,均是座无虚席,妈妈高兴,就请人给奴家又添置了一些新故事,奴家自己也编了一些。可惜后来妈妈得罪了人,这一行当也做不下去了。幸亏奴家有了些许名号,于是又被这百花楼看中,从妈妈手里买了契子来,今后,奴家便要在这百花楼之中过活了。”月仙有些感慨唏嘘的说道:“好歹也是妈妈将奴家养活到大,又叫人教了奴家这么些技艺来,总归是没叫奴家早早的接客,无论出于何故,终究也都是对奴家有恩的,如今却不知流落何处,真真叫人心中不好受。”
夏鸿升看着月仙,她仍旧还是如同去岁在洛阳城中初见的样子,无论是说话还是浅笑,都带着一种清寂的气质来。
“今日他们说有波斯舞女,于是强拉了我过来。先前我还不愿意,如今却要感谢他们了。”夏鸿升笑了笑对月仙说道:“不然岂不就不能与月仙姑娘重逢了。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之喜啊!”
“他乡遇故知……”月仙低声的沉吟了一句,眸中有所感激的看着夏鸿升:“能得公子以知交相称,也不知是奴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奴家本是青楼女子,从不敢奢……”
夏鸿升摇了摇头,抬手阻断了月仙的话头:“我与姑娘相识时,也不过一介穷酸布衣耳。姑娘乃坊中花魁,尚不惜身份与在下结交。又何须有如此之言?不过,这么说来,以后月仙姑娘就在这百花楼之中待下去了?”
“正是。”月仙点了点头:“能免于流落街头,已是奴家幸运。如今也只能继续留在这烟花卖笑之地了。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够遇到良人。将……”
月仙没再往下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端起了面前的杯盏,说道:“不管如何,能够在长安与公子重逢。都是奴家的运气。今日得以相逢,奴家心中喜不自胜,且以此盏淡酒,敬公子一杯。”
说着,便径自将手中酒盏之中的酒水一言而尽下去。
夏鸿升看看月仙,一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然后伸手从月仙面前拿过了酒壶来,往杯中倒入一杯,端起来也是一饮而尽。
二人聊了各自的近况,夏鸿升却也并未对她说自己如今已经进入朝堂的事情。只道是在长安讨了份差事来做,日子也过得好了起来。
直到快要宵禁,夏鸿升方才告辞了月仙,二人说话投机,这会儿竟有些依依不舍了。夏鸿升起身要走,月仙送至门口,却又低头下来,定定的看着夏鸿升。
“怎么?”夏鸿升问道。
月仙眸中犹如一汪水润,看了看夏鸿升,又伸出手指稍微一指:“公子一直都戴在身上?”
夏鸿升低头看看。却是自己身上的香囊,洛阳城分别的时候月仙想要报答夏鸿升的帮忙,夏鸿升不接,于是她便解下了这香囊以赠。夏鸿升也忘记了自己是何时将它戴上身上了。戴上了之后,却也成了习惯,就一直带着了,不经意间,就一直到了现在。
“我又没有旁的香囊。”夏鸿升挠头笑了笑,说道。
“那公子解下来留给奴家一下吧。”月仙觉得夏鸿升挠头的样子很好笑。于是浅笑了一下,说道:“里面的东西都该要换掉了,早都没有了香气……奴家替公子往里面换了新的香料,再还给公子。”
说着,也不等夏鸿升答应,伸手就径自往夏鸿升的身上将香囊解了下来。
见月仙已经解下来了,夏鸿升也知道说道:“那就有劳月仙姑娘了。”
月仙将夏鸿升送出了门去,夏鸿升同外面站着的巧儿盼儿两个侍女也道了别。至于那帮纨绔,早就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
月仙是不便下楼的,于是便让巧儿盼儿二人代她去送夏鸿升。
“公子,真没想到能在长安遇见您,小姐心里一定十分高兴。”更加活泼一些的巧儿在送夏鸿升下楼的路上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嘻嘻,公子是不知道,自从在洛阳跟公子分别之后,小姐就常常拿出公子给写的话本来看呢,还亲自收拾着,旁人看都不让多看一眼的!”
“巧儿!”更加稳重一些的盼儿在旁低声娇斥了一声,认为她不能这么泄露自家小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