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容墨玉颜倏变,上前将那位兵士一手拧起,缓缓凝眼看他,眸底寒光冷冽慑人。
轮椅上的人亦是顿时一惊,双手微微蜷握。
“没……没有人,只……”那人咽喉被扼,脸涨得通红,言语难以为继。
容墨目光掠到那人手上染血的发带,面如死灰,身体摇晃两下,双拳紧握,薄唇紧咬。
她的发带都是他令人取南夷蚕丝特制的,普天之下不会有第二人拥有!
他心头大痛,顿失理智,一个折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夺了身后一个士兵手中的剑,直指路染。
路染目光一变,迅速抽出袖中的一柄软剑,挡住他猛袭过来的强力寒光。两柄利剑相击,撞出火花四溅,厉声尖锐而刺耳。
两边的人马见两人拔剑相对,皆是一愣,齐齐动作,容墨和路染同时抬手制止,场面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狂风骤然而起,卷动地上的残枝落叶四下乱拂,刮在脸上是尖锐的疼。
容墨被狂怒席卷,眼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他的睿智和冷静总是在遭遇她的一切时被轻易的摧毁。
“我,真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但当他看到路染温和从容的目光,压制住口中又一股腥甜,薄唇轻吐,冰凉透骨。
路染面容微微一白,随后竟是笑了,眸底一片晦涩暗沉,“呵呵,师兄为了一个女人,就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可我想告诉师兄的是,害她之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见那人身形隐约一僵,路染眸底闪过一抹愤懑与得意。
“趁乱下手的是风宁王府,这可是你招惹的烂桃花……”末了,他轻藐一笑。
一向清透温润的神色从容墨俊美的面容尽数褪去,只剩下惨白的一片。
乌云在天空疯狂地拢聚,天色愈来愈暗,像是滚了一层墨。
容墨仍旧静静地立在一旁,那道欣雅的身影仿若深秋的夜空,冷而淡,透而清,无边怅寂。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想来师兄并不陌生,所以,恭喜师兄,她很快便会忘了你!”路染忽然无比开怀地笑了,整个人被笼上一股柳暗花明后的畅亮。
“你胡说!” 容墨情绪失控地扑了上来,将他的脖颈勒出一道血痕,身影冰冷到了极点,目光却是灼人的血红。似乎只要近前之人再说上一句,便会生生掐断他的咽喉。
“咳咳……”路染轻咳了几声,却是笑意不止,“心先死,身才会死。上回在城南破庙她没死,是因为求生的强烈。但这次,我想她一定想长睡不醒……”
路染尚未说完,整个天空便暗了下来,既无明月,亦无星光,天与地都是一片惨淡的黑,仿若置身于洪荒之境。
风呼啦啦响,众人但见一片紫色的幽光在视野中一闪,转瞬即逝。但很快,天蒙蒙地亮了,一朵绝艳的莲影自巍巍宫阙的一隅盈盈飘起,绚丽夺目,仿若破茧的紫蝶,直直飞入浩渺高远的层云里……
除了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一切都像是做了场梦,天彻底亮了,流霞似火,铺洒九重天际。
她,真的走了么?
因着这个认知,容墨面容惨白,晃动两下,最后却是闭目不能言。
“来人,将小郡主带来!”路染忽而开口吩咐道,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一阵小孩的啼哭让目睹一场奇景的众人彻底回过了神来。
却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婢女抱着一位婴孩惶惶不安地走了过来,在见到容墨的一刹那,面色一喜,泣不成声道:“殿下……”
容墨在看见小九的一瞬,冷硬的面色稍见霁和。
他伸手接过灵儿手中的娃娃,紧紧揽入怀中,将脸轻轻贴了上去,似乎在寻觅最后一丝温暖,寻觅最后一丝那女子弥留的气息。
小九止住了哭声,胖乎乎地小手在容墨脸上一个劲地来回挥扫,兴许是觉得有趣,竟是“咯咯”地笑出声来。
随后像是意识到手指间有些黏稠湿滑,小家伙满怀好奇地将小手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吮吸起来,忽而眉头一皱,十分嫌弃地吐了吐小舌头。
唔,咸咸的,涩涩的……好奇怪的味儿哦,嗯,小九不喜欢……
“小郡主就归还给师兄吧,虽然师兄想杀路染,但路染还是不舍师兄无人陪伴!”路染轻飘飘吐口,望向容墨的眸中一片雾霭沉沉。
随后朝身后的人马挥了一下手,轮椅一动,已落下长长一道碾痕。
容墨僵然而立,丝丝清寒笼罩周身,他似乎想极力忍住某种情绪,可终究是无法抑制,猛然迈步,抱着容小九翻身上马,一扬缰绳,向前急冲而去。
夜行一惊,纵身一跃,落在马前拦住了他:“殿下!”
容墨却是阴沉着脸,一挥掌力将他扫开数十米之远。
夜行踉跄几下,稳住身形,追步上前,“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双唇急颤,目有泪光,抱拳作揖道:“王妃的命数自有天定,可北翼成千上万百姓的命数却全全由殿下来定。望殿下以大局为重,以黎明苍生为已任,万万不要因为一时情思而致多年筹谋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