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被慕容清泽的心头血溅了一脸。
她静静地看着失去了心脏的慕容清泽张口呕出一大团鲜血, 抖着嘴唇向她伸手。心中那压抑的暴戾、愤恨与痛苦缓缓平和下来。
子蛊感应到顾凌霄的心意,犹如一片漆黑的潮水向着慕容清泽涌来。慕容清泽连顾凌霄的裙角都没能碰上一下, 就被那团漆黑的潮水淹没、吞噬了下去。
子蛊们没有像吃掉其他慕容家的修真者那样吃掉慕容清泽。它们只是裹挟住他, 然后一只只地从他的七窍往他的身体里钻。它们穿透他的鼓膜, 撕开他的肌肉, 游走在他的血管之中, 以他的脏器为温床, 产下无数蛊卵。
——巫叶和云母两母女一个被慕容清泽杀死做成了蛊床,另一个被慕容清泽哄骗, 甘愿成了慕容家豢养的蛊母。她们用自身血肉饲育那无数蛊虫的时候, 慕容清泽可想过她们会有多痛苦?
只是杀了慕容清泽, 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顾凌霄不是巫叶也不是云母,要她站在一个无关第三者的角度上原谅慕容清泽、饶恕慕容家的其他人是很简单。但她不愿意啊。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慕容清泽这样的人就适合活着感受他在别人身上造过的孽。而他好歹也是金丹实力的强者,拿他给子蛊们当孕育蛊卵的温床倒也不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慕容清泽发出了崩溃地呐喊。通过他胸口上的空洞,谁都能看到他的体内已经被蛊虫填满了。那些蛊虫肆意地蹂躏玩弄着他的脏器,在他的脏器上造出一个个大洞小孔以安置自己的蛊卵。
然而慕容清泽死不了。蛊虫们维系着他的生命, 将他吊在一个将将不会死, 又不能说成是活着的状态里。
顾凌霄这般大刺刺地在人前把慕容清泽做成了蛊床, 众修真者除了恶心呕吐之外也是毛骨悚然——
五百年前中原的修真门派都潜伏于水面之下。原因无他,不过是大多数修真者的进境都极其慢, 而人的一生短不过数十年,长也就百年出头。修真者一生能达到筑基期的人便已是寥寥无几, 能突破筑基期达到融合期的修真者更是屈指可数。
然而修真者只有进入融合期才会第一次感应到天地玄妙。
在浩瀚深远到看不到尽头的天地玄妙中, 融合期的修真者会发现人中翘楚的自己原来不算什么东西。融合期仅仅是修真道路上一个小小的门坎。在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才有通往巨大力量的门扉。
花费近百年的时光只能得到这样可怜的结果,不光是民间,就连不少的修真门派都开始当修真成仙只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幻念想。
五百年前偶然有修真者得到了一本残卷。这本残卷中没有一个世人熟悉的文字,只有一堆没人见过的鬼画符。可这修真者却是只要看着这本残卷就能无师自通地领悟出无限的修真奥妙。此后他就称这本残卷为《无字天书》,依靠《无字天书》以极快的速度登顶融合期。
一日此修真者喝得烂醉,继而向他人说出了《无字天书》的秘密。他也不怕有人敢来夺他的《无字天书》,毕竟论修为,他已是天下第一。
只能说这修真者真是太看清了人类的欲念。他修为虽高,却不是百毒不侵。铜皮铁骨到了百毒面前照样是肠穿肚烂。此后为抢夺《无字天书》,众门派精锐尽出,杀得是血流成河,就连朝廷都被惊动了,皇室派出了能征善战的大将军率领几万兵马亲自去取这“天书”。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众门派这时候知道团结一心了。他们干脆将这《无字天书》复制了无数份,送到了每一方大势力的手中。这下子皇室再抢《无字天书》又有什么用?反正各宗室各高门手里都有誊写的《无字天书》了。
《无字天书》的散播让中原人疯狂。每个人都试着修真,每个人都想成仙。田野荒芜了,果林枯萎了。没有人放牧,没有人织布,没有人买卖货物。
等感受到了生存的困难与障碍,被《无字天书》冲昏了头脑的中原人才稍稍冷静下来。各大家族各大门派乃至皇室都开始按照是否有修真的潜能将人重新划分为三六九等。
修真潜质上等的人开始支配中原,潜质不佳或是就没有修真潜质的人则为修真者做牛做马,一生都难以翻身。
慕容家是修真家族里的老牌家族了。只是到了慕容清泽这一代,慕容家只有慕容清泽这一个儿子。慕容清泽的父亲从来没想过将女儿们培养为女修,说是女孩儿还是安安稳稳地嫁人享清福便好,慕容家便在慕容清泽这一代败落下来。
后来的事情谁都知道了。就是慕容清泽深入苗疆,还娶了苗疆的圣巫回来。巫蛊之术加上慕容家的血脉之力,果然让慕容家重回一流修真家族之境。
眼前这美貌得犹如妖物的窈窕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就十八、九岁。被融合期的修真者围杀能全身而退已经可以拍手称赞其天赋异禀,举世罕见。
可是当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都在她面前没有半分还手之力,只能像一只虫子那样卑微地匍匐求饶,这就太令人恐惧了。
——要完全碾压金丹期的修真者,起码也要有元婴期的实力。放眼整个中原,进境最快的修真者就是云烈。云烈今年虚岁二十一,已是金丹期的修为。众人纷纷感慨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云烈必将成为中原第一人,却是不想更加年少的顾凌霄不止甩了云烈一条街。
云烈何尝看不出这一点?在最初的震惊与不可置信过后,他已经明白顾凌霄是比他强数倍……不,很可能是十倍、数十倍的强者!
可他如何能不作为?
不论他是不是慕容家的女婿,不论他是不是已经娶了慕容云珠为妻,也不论他是不是对慕容云珠没有分毫感情。此刻他挺身而出,仅仅是因为他看不惯那妖艳女子的行径!
“你若是想为你母亲报仇,杀了你父亲便是!何苦这么折磨他!羞辱他!”
贯日雷光嗡鸣出鞘,云烈一把扯下自己胸前碍事的红绸大花,朝着顾凌霄就攻了上去。
和慕容清泽一样,他也是一名剑修。只是不同于一般更注重观赏性与“君子之风”的剑修,他的剑法大开大合,劈砍多过于挑刺,在路子上更偏向于实战,攻击力更是不下于刀斧。
也是云烈幸运,出生于世家还是云城少城主,否则他这剑路一出,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批判他“没有君子儒雅温和、宽容大度的风度”。实际上云烈就见过真这么被批判的人,只因为那人是个斧修。
顾凌霄看着贯日雷光朝自己袭来,倒也不意外这个慕容清泽的女婿会跳出来逞英雄。能进慕容家这个门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他可是你父亲!!”
“他若不是我爹爹。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情,我应该把他的肉从他身上一片片剥下来喂蛊。”
伸出看起来极为柔软娇嫩的纤手,顾凌霄以掌心迎向云烈的刀刃。云烈瞳孔一缩,手中的贯日雷光竟有半分踌躇——他出手并不是为了击杀顾凌霄,他也知道自己没杀了顾凌霄的能耐,凭自己的功夫最多只能纠缠顾凌霄一段时间。但他还是想阻止顾凌霄继续肆无忌惮地杀人并喂蛊。
顾凌霄是比云烈更强的高手,自然察觉到了云烈那一瞬间的留手。只是贯日雷光的剑势太过迅烈,云烈这一顿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眼睁睁地看着贯日雷光带着异常炽热狂猛的剑气撞上顾凌霄的掌心,云烈心中后悔,却没有后悔药可吃。
逼命一剑,其产生的风压剧烈得令人睁不开眼睛。云烈也不愧是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一人,不过一剑就令人领略了他异于常人的强悍。
然而等众人睁开眼睛,映入他们瞳孔之中的不是顾凌霄被削掉了一只手或者是被那裹挟着雷光火电之力的剑气炸掉了半个身子,而是顾凌霄轻轻以食中二指夹住了贯日雷光的刀刃。
她微笑,轻声的碎响从贯日雷光的刀刃上传来。云烈亲眼看见自己的剑气犹如微风般拂动顾凌霄银色的长发,而被融入火焰与雷电之力的贯日雷光就像个小玩具那样被顾凌霄徒手挡住了。
她像是弄碎一块小饼干那样折断了云城至宝之一的贯日雷光。
礼堂中的中原高手们早已怯了、怕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所受的惊吓已经远远超过他们活到现在所受的全部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