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不管你如何思虑周虑,但当敌人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时候,你所谋算好的一切,便都落在了空处,原本看起来周密的布署,立时便会暴露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漏洞。
朱友贞便来了这样一计。
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收缩兵力,先行解决伪梁内部问题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刻,大举出兵淮南。
鄂岳刘信达在本身很是艰难的情况之下,调集了五千士卒,由水师运送,袭击潞州,而朱友贞率本部主力汇集了曹彬所部之后,猛攻和州,庐州,舒州,更让所有人意外的人,朱友贞竟然还调集了宣武节镇的留守军队一万余人。
近四万精锐梁军,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之下,犹如一道洪流,分成了三路杀进了淮南。
毫无准备的淮安军被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短短的半个月功夫,整个淮南节度使,除了节镇所在地楚州之外,尽数失陷。
旋即,楚州被包围。
龚云达惊慌失措,一边整顿残余兵马固守楚州,一边派出人手赶赴扬州,向唐军求援。原本以为朱友贞现在是自身难保,大梁内部又暴发出了偌大的内乱,朱友贞一定会尽力地交好于他,免得身后生出乱子,好让他能脱身去解决内部的纠纷问题,但谁曾想到,朱友贞抡起的棒子,竟然首先砸在了淮南的身上。
楚州城内,兵不过万,风声鹤唳。
而围城的梁军,多达四万人。
朱友贞策马立于中军大旗之下,凝视着前方的楚州城,头盔之上,披风之上,落满了雪籽,黑色的披风已经变成了白色。
他的脸色,亦是雪白一片,短短的时间里,他连续遭受到了痛击,原本大好的形势,一下子变得异常恶劣起来,数年苦心经营,眼看着就有全功尽弃的风险。
田国凤的反叛,长安的剧变,敬翔的死亡,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锥心刺骨的失败,每一件事,对于他来说,都是惨痛的损失。
“殿下,龚云达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您还是回大营中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曹彬劝道。
朱友贞原本是一员沙场悍将,只可惜,潞州一战之后,他被唐军俘虏,然后又因为王夫人之死受到了刻意的针对,早就不复昔日之强健,上阵杀敌已经成了幻梦一场,几年休养,虽然恢复了一些元气,但这一次的打击,又让他身心俱疲,身子骨儿竟是愈见虚弱了一些。
听了曹彬的话,张口欲言的他,一下子吸进去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立时便又是掩嘴咳嗽起来,好半晌才来复下来。
“要快”他低声道“不能给扬州的唐军有反应过来的时间,涟水的任晓年部,距离这里并不远,要是他们迅速过来增援,便又有可能将这场仗打成一团浆糊。扬州现在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数万大军,万万不可小觑。”
“我明白。”曹彬道。
“三天之内,拿下楚州。猛攻三面,留下东方,让城内的人有地方可以逃跑。”掩着嘴,他一边咳嗽一边继续道“即便敌人逃跑,也没有必要追击,拿下楚州之后,我们这一次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接下来,你便坐镇楚州,一定要守住淮南,这样,我们才能把鄂岳与淮南连成一片。”
“是。”曹彬看着朱友贞的模样,忍不住再劝道“殿下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半个月来,您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哪里能休息”朱友贞苦笑道“不拿下淮南,我怎么敢放心的离开淮南如果落在了对方手里,鄂岳也就完了,那我们前期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一定要守住鄂岳,淮南之地。”
“末将这就去整顿兵马,立刻发动进攻。”曹彬一带马缰,转身离开。
这样的季节,不管是对于攻城一方,还是守城一方,战争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朱友贞没有办法,他必须在他离开之前,将这边的事情安顿好。
没有淮安,鄂岳难守,失去这两地,那他即便回到了长安,即便如愿夺回了一切,但南方的局势,也早就糜乱不可收拾了。
只要鄂岳还在,他便可以威胁到荆南甚至山南东道,守住淮南,便可与武宁互为臂膀,扼住扬州唐军的扩张之势,不说更进一步,至少可以维持住在南方的一个均势。
只有这样,他回到长安夺回开发才更有意义,否则,一切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