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舒感觉男人的身体有些紧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抵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问:“谁呀?”

宋野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原画组的。”他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他们见面,不想让蒋南舒多看陈清越一眼。

最好是永远别再见这个人。

耳边不断传来车开过的声音,蒋南舒不知道被他这么抱了多久,周身都是他清冽的气息,后颈被他温热的掌心控制着不好动弹,感觉再这么抱下去,她就要沉溺其中了,忍不住小声问:“走了吧?”

“没有。”宋野微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蒋南舒感觉男人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下来了,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骗了,根本没什么同事。

他就是想抱她。

“你是不是骗我?”她闷闷地问。

“是。”宋野干燥的手掌在她后颈上轻轻捏了捏,胸膛微微震动,似乎是笑了声,“等你发现推开我呢。”

混蛋啊。

蒋南舒微微挣扎,这次很轻易就把人推开了。她往后挪了一步,抬头看他,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心里莫名有点软,刚刚想骂人想质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宋野已经收敛自己的情绪, 盯着她看了几秒,弯腰帮她把滚到车底的手机捡起来,检查了一下,才递过去:“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这算是两人重逢后,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他不想被破坏。

蒋南舒默默接过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抬头看他一眼,“快走,还有十分钟。”

到了电影院,宋野去买了水和一盒爆米花。

进场的时候,大屏幕已经开始放广告了。

还好赶上了。

蒋南舒订的位置比较靠后,加上今天不是周末,这个场次的观影人数不多。两人坐下后,宋野把爆米花塞到她怀里。

其实两人不是第一次来看电影了,高中那会儿来过几次,其中两次是单独来的。那时候她有个盒子,装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包括一些票根。

那四张电影票,现在还在那个盒子里,跟一些旧物放在江毓暂时租的仓库里,等房子装修好后,再一起搬回去整理。

当年好像也是这样,在座位上坐下,少年就往她怀里塞一盒爆米花。其实那时候心思都不在电影上面,一场电影看完,只能记住几个情节,心思都在身旁的少年身上。

蒋南舒抱着爆米花,转头看宋野。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英俊的侧脸轮廓依稀还有年少时的影子,他安安静静看着大屏幕的模样,依旧让她觉得悸动,那种心动和悸动是别人给不了。

心跳最不会说谎。

她低头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程嘉嘉肯定要骂她不争气了。

她抬头,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宋野靠在椅背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大屏幕,却不像蒋南舒以为的那样专注。他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

陈清越就像深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一拔就见血,不拔,就永远在那里。

宋野第一次见陈清越,是在高考前两个星期。

那个周末,学校怕高三生太紧张,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但那时候大家都比较紧张,就算放假也不敢放肆玩,林曜就说找个地儿一起复习,让宋野帮他们几个再抓点重点题目。

之前几次假期也是这样过的。

但那次南舒没来,说有事。

那天蒋南舒没来,程嘉嘉也就不好意思跟几个男生呆一起。平时这两个女生是最努力的,尤其是蒋南舒,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勤奋的一个。

她不来,林曜和徐浩也就懒散起来了,在林曜家复习了没一会儿,就打起游戏。打了一个下午游戏,宋野他们三人出去吃饭。

林曜说要去吃以前经常吃的一家煲仔饭,走到了才发现,那家店地址搬迁了。门上贴着告示说租期到期,房东不租了,他们的店搬迁去了别的地方,上面有详细地址。

还挺远。

徐浩说:“换一家吃吧。

“不行,我今天非要吃这一顿。”林曜不肯,好像不吃这顿就影响他高考发挥似的。

宋野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个车去吧。”

半小时后,他就后悔了。

煲仔饭那家店搬迁到城西的三甲医院对面。医院对面有很多饮食店,还有一些母婴店服装店之类的,弯弯绕绕地有好几条街。

他们平时几乎不来这边,慢慢溜达着找那家店。在一条街口,宋野突然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门口,相拥的一对少女少年。

“怎么了?”林曜不明所以,一转头,发现他脸色难看得可怕。

徐浩呐呐道:“那是蒋南舒吗?”

蒋南舒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着一条白裙子,扎着高马尾,斜背着一个蓝色的小布包。那个小包,是程嘉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个布包,挂个小兔子挂件,百来块钱,不贵,很适合小女生之间互赠且没有负担的礼物。

蒋南舒收到那个包后,一直在用,经常随手放在课桌上。

所以,连徐浩和林曜都眼熟。

更别说宋野了。

那个男生身上还穿着十六中的校服,他看到他们了。他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冷淡,甚至有些怒意。

林曜低骂了句:“我操……………”

宋野站在那里,看了将近半分钟,他看了多久,他们就抱了多久。过了很多年,他依然记得当时的感觉,如同在寒冷的冬日里,被人头浇下一盆冰水,寒到了骨子里。

尤其,那个男生的眼神里带着的一丝挑衅,让他清楚明白。

那个男生认识他。

知道他的存在。

那家煲仔饭就在甜品店旁边。

宋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林曜和徐浩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在拐角正好撞上一个穿十六中校服的男生。林曜抓着男生问:“十六中的?认识蒋南舒吗?”

他记得蒋南舒是十六中转来的,她长得漂亮,大概很多男生都认识。

男生一愣:“认识啊,我以前同班同学。”

宋野停住脚步,没回头,听身后的林曜和那男生说话。

“她以前有男朋友吗?”

“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

那男生就是方煦,陈清越前段时间刚做过二次手术,其实还没恢复好,但陈清越自尊心极强,一定要戴上假肢,以健全的模样才肯去学校。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了腿,他陪他来医院做检查,蒋南舒今天放假,也来了。

方煦刚刚没跟宋野打照面,这时候回头看宋野,只能看到少年挺拔似青松的背影,又转回头看着林曜和徐浩,“你们是她现在的同学?”

“林曜,走了。”宋野站着没回头,语气冰冷。

说完,他径直大步离开。

林曜和徐浩连忙跟上去。

甜品店门口,蒋南舒身体支撑着陈清越,已经一分钟了,她不自在地说:“你好点了吗?可以挪一下吗?先坐下。”

陈清越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拥抱她的手,让她扶着自己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方煦跑过来,先是问他怎么样了,又开口:“我刚刚碰到三个......”

“方煦,帮我买瓶水。”陈清越打断他的话。

......

那天之后。

宋野开始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彩信。

[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离南舒远一点。]

[她喜欢的人是我,你不过是备胎。]

[我让她来找我,她一定会来,你算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他从来没听蒋南舒提过转学前的事。他在那些彩信里,看到了陈清越所谓蒋南舒的随叫随到。

宋野记性极好,时间一对,发现蒋南舒的每一次病假、事假,都是跟陈清越在一起。

他看到了蒋南舒初中到高一的照片,很多张,有单独的,也有合照。合照里,蒋南舒跟那个男生,必定是站在一起的,两人靠得很近。

宋野看着那些照片和短信,已经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了,大概像是被人在心口上磨刀子,十八年以来的自尊自傲被削成一片片,落在地上,再狠狠碾碎。

他每次收到信息时,不是没想过去问蒋南舒,但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克制住了。

等她高考结束吧。

那段时间,是宋野最煎熬的日子。

他也是在那段时间,学会抽烟,染上烟瘾。

第二次见陈清越,是在高考前的一晚。

蒋南舒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去看她,她有点紧张,想见他。宋野冷漠拒绝了,让她别分心,好好考试。

但是,终究还是不太忍心,拒绝后没多久,他还是过去找她了。

那天晚上他或许不应该去。

那会儿蒋南舒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有点像以前的筒子楼,走进去有点绕。他站在拐角处,远远看着蒋南舒和陈清越站在树荫下,她往前一步,伸手抱了抱陈清越,轻轻说:“考试加油。”

那个画面,让宋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转身走了。

他毫无理智也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手机又响了。还是蒋南舒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可怜巴巴地说:“宋野,你唱首歌给我听吧,我好紧张。”

宋野没吭声。